第三十六章 情意

　　在荒郊草草歇息了一夜，刘长恭与北周公主于天明之际就出发了。

　　因为分不清东西南北，这两人迷失在野外了。不过好在有一匹识途的马匹，两人便松了马辔，让马儿自由走动，希望它能指引一条出路来。

　　尽管苦行了数个时辰，他们还是随着马儿绕出了荒郊，来到了一人烟之处。

　　询问路人二人方才得知，此地已然是离开朝歌到了临近涪陵关的一处偏僻乡间。

　　既然已近至涪陵关，那就该往刘长恭的旧居赶去了。北周公主骑在马上，而刘长恭牵引着，两人就这样赶往了涪陵关。

　　一个多时辰后，刘长恭带着北周公主入了涪陵关，来到他的故居府门。

　　府门侍从看见是刘长恭来到，赶忙迎了上去：“闻平南王殿下受难，小的们操心多时了，今见殿下平安归来，心方稍慰。”

　　刘长恭与公主在众侍从的簇拥下进了府中，北周公主已在侍从的指引下前往沐浴更衣了，而刘长恭很快就洗漱完毕，整理好了着装。

　　此刻，他端坐堂内，正等着用膳。

　　采儿居住于涪陵关刘长恭的故居里，原本以为此番能见着她，可现在却迟迟不见其人，刘长恭按捺不住，便言于从人曰：“采儿住于府上，可还习惯？”

　　侍从应声说道：”闻陛下流落乡间，采儿小姐就随着许大人一并前往寻找殿下了，小的已经差人将殿下平安归来的消息通知了各位大人，想必采儿与许大人得了消息，很快就会回来了。”这位下人答非所问，看样子他很了解刘长恭。

　　刘长恭闻言并不做声，待北周公主着装完毕，两人便开始了用膳。

　　虽然一天不曾吃饭，但北周公主还是矜持地细嚼慢咽，遵循礼数。

　　刘长恭可不管这些，他敞开了肚子，毫不顾忌的胡吃海塞。

　　有别于北周公主慢条斯理、从容不迫的进食，刘长恭是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

　　望见他的着急架势，公主有些忍俊不禁。

　　用膳毕，北周公主端坐堂内，而刘长恭自顾自地站立在庭院之中愣神。

　　其实刘长恭早就可以带着北周公主去往京都了，可他呆立府上，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良久，刘长恭缓缓叹了一口气，正当他转向堂中，欲有所言语之时，却听见悦耳的呼唤之声传来。

　　“阿七！”一阵轻巧的步履之声随之响起，刘长恭循声望去，在他的面前是一个面容较好的柔婉女子，正向着他小步快跑而来

　　“阿七！”来者唤道，扑入了刘长恭的怀中，并将他紧紧抱住。

　　“阿七，这么多日未见，再听到你的消息却是如此的噩耗！”采儿哽咽言语，眼中噙出泪花。

　　刘长恭第一次被女子怀抱，尤其又是采儿抱着他，他有些不知所措。

　　刘长恭从未并未表露过心中的情义，但此刻，他真的好想尽力拥住眼前之人。

　　“本王并无大碍，不必如此操心我！”刘长恭有意疏远，可还是透出来些许温情。他轻轻脱离了采儿的怀抱，并示意采儿拭去眼角的泪水。

　　端坐在堂中的北周公主见此情景，再也端坐不得，乃急步走出，呼唤了刘长恭一声。

　　刘长恭亦闻声，而转身向北周公主看去的却是采儿，北周公主也回望了采儿一眼。两个同样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就此会上了一面。

　　采儿长相柔婉素丽，而北周公主却是一副雍容典雅的模样，两者各有其美，并在各自的领域美到了极致。

　　“长恭，恐怕我们得快些回见陛下报平安了！”北周公主故意唤的如此亲切，语调温柔。

　　这时，庭院中走来一俊逸男子，他领着些许官员来拜见刘长恭。

　　“文若，你来的很是时候，可否快些被备下车马将北周公主与我二人送回京都？”刘长恭向来人吩咐道。

　　“才只这一会儿便要走了吗？”采儿轻声问道。

　　刘长恭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有意还是无意，反正他并未理睬。

　　许文若很迅速地被备下了车马，刘长恭便与北周公主离去了。

　　到了京都，天色已晚，北周公主先行回了馆舍休息，而刘长恭则去往皇宫入见圣上。

　　皇帝见刘长恭平安归来，心中宽慰。他只是叮嘱刘长恭好好休息就再没有多说什么。刘长恭也没有多作言语便离开了。

　　在与侍从回府的路上，刘长恭被急急寻来的汉武给拦住了：“长恭，天虎她出事儿了！”汉武直呼刘长恭的名讳，一副焦急难当的模样。

　　“怎么了？”刘长恭听闻天虎二字，慌忙问道。

　　“陛下安全之后，天虎非要孤身折返回去寻你，在寻觅途中恐怕是遭遇贼寇了，当我们找到她时，她已然伤痕累累，不省人事了。”汉武神情难过的回答道，“天虎此刻生命垂危，口中仍然轻唤着你的名字，大夫说她怕是朝夕难保了。”

　　刘长恭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当下弃了侍从与汉武快马疾驰而去。

　　待至平南王府，刘长恭慌忙下了马，他的内心惶恐不已。

　　来至天虎的居所，只见门外的侍从都面带难堪之色。

　　入室，赵彧卿正与几位医者低语着什么，其人尽皆眉目紧皱，凝重十分。

　　刘长恭小心快步的赶至天虎的身旁，众人见他来临皆欲行礼，而刘长恭只是摆了摆手，轻声问道：“天虎她怎么样了？”

　　刘长恭望着眼前气息奄奄的女子倍感伤痛，听得女子仍然低声呼唤他的姓名更是心如刀绞。

　　“人命危浅，朝不虑夕矣。”赵彧卿悲戚作答。

　　榻上女子听到了心念之人的声音，竟睁开久闭的双目，她望着其人有气无力的呼唤了一声：“将军！”

　　女子尽力想要直起身子来，刘长恭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并将其人拥在怀里：“莫要乱动，恐牵扯到伤口！”

　　女子感受到刘长恭的温情，心中幸福难当，竟不自觉地以手抚上其人面庞。只听她虚弱的问道：“将军是否只当我是侍从就再无其他？”

　　“不，你是我患难与共的至亲之人，怪我没能替王甫司徒好好照看你，才使得你落到这般境地。”刘长恭唇齿轻颤，心中悲悯不已。

　　女子听闻此语，面庞滑落下一滴泪珠，眼神中带有失望之色：“少时见将军喜好军事，自己便也学习武略以相逢迎，可现在恕我不能作陪了。”

　　刘长恭闻言愣神，好像思量到了些什么。

　　怀中女子攀住了刘的肩膀，伸颈吻上了他的眉梢：“舍命相随，抵不过天公不作美。”

　　语毕，女子终于无力，瘫倒在刘长恭的怀中绝了气息。

　　刘长恭哽咽了，他从未细想过，原来身边竟有这样一个女子深藏情义，无私相伴了十余年。

　　“天虎——伶歌——伶儿，何苦这样委屈了自己……”刘长恭将怀中女子紧紧拥住，可哪怕现在拥的再紧，她也感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