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戳瞎了,难道还偿还不完这孽债?”
老妪满是伤疤的眼睛,挤出一行血泪,顺着泪沟流下来。
远处那位邻居见大娘没有什么顾忌,也就不再说话,长叹了一口气,关上自家门,熄了灯。
少夫抱着老妇人的胳膊:“奶奶,怎么了?”
老奶奶拍了拍她的手:“孙女,没事,跟奶奶快进来。”
老爷爷见军宿跟在后面不太敢走,便招呼他来:“小伙子,来搀扶一下爷爷。”
“哦,好的。”军宿敢上前来,“爷爷,您小心脚下。”
少夫进到土屋里,一看也是家徒四壁,没有什么家具摆件,也就一张几和两把凳子。
“孙子孙女儿,你们自己找地方坐,我们家没什么能款待客人的,也就只能遮挡风沙了。”
“爷爷奶奶,能遮蔽已经很好了,我们风餐露宿了好几日,你和爷爷真是好心人。”
“哎,就怕好心没好报,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夜里……”
老妪提到的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一提到就悲伤不已?
“奶奶,您刚才叫我布米,布米是谁呀?”
少夫好奇心重,又是半个急性子,话不能只说一半。
军宿拉着少夫,摇了摇头,示意探听别人隐私不礼貌。
少夫也不这么认为,从刚才两个老人的反应和那个邻居的话看来,确实三年前发生了大事。
“奶奶,您要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问问。”
“没什么不能说的,十里八外都知道的事,说出来我也心里好受点,老头子,你说吧!”
老爷爷坐在地上,一遍遍卷着草烟又不放进嘴巴。
军宿也席地而坐,跟着老爷子卷着那大把的草烟。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我们家来了两个路过的商人。”
“我们看他们日夜兼程,皮肤都皴裂开来,就是讨口水喝。”
“喝完水,老婆子见夜深了,四处没有落脚之地,便留下那两人住在我们家。”
老奶奶接着说:“我们老两口只有一个孙女布米在跟前,长了十七八了,正是到了嫁人家的时候……”
还没说两句,她又呜呜咽咽有些哭起来。
少夫听得入迷:“人去哪里了?”
“她被他们两个贼人掳走了。”
老爷爷立刻反驳道:“不是被掳走的,是她自愿跟人去了的。”
少夫内心直打颤:“那两人是什么人?”
这就问道痛处:“就是我眼瞎,没看出来竟是两个山上的土匪。”
军宿神经一下子被提起来:“土匪?哪里来的土匪?这一带已经很多年都没出过土匪了。”
因为大汉屯田和经济往来的原因,丝路中段的土匪大多被肃清了,就算是残余,我早就西迁了。
老妇人很肯定的是,那两人就是来自土匪窝子:“布米跟着他们走了以后,还来过信,说是她当了压寨夫人,嫁给了其中那个土匪头目。”
“听说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到处强抢周边民女,然后把她们卖到大秦国去当军妓。”
少夫看着她的眼睛,有些后怕,有些心疼:“所以奶奶弄瞎了自己的眼睛吗?不是你的错。”
“就是我眼瞎,引狼入室。布米前几日来信了,说是她当了压寨夫人,过几日要回来,所以我才以为是她回来了。”
少夫抱着老奶奶安慰道:“奶奶,不用担心,说了回来,应该就会回来。”
老妪“我们老两口,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膝下只有这一个孙女,好好的人家不去嫁,偏生嫁给土匪头子,真是上辈子作了孽呀!”
军宿和少夫铭感五内,心怀感恩:“爷爷奶奶能冒着在旧伤口上撒盐的痛感,收留我们,军宿和少夫,再次感谢。”
“相逢即是缘,孩子们该休息了,明天不是还要赶路吗?”
老爷爷还看过这两人的面相,不像是奸诈狡黠的人,所以才放了他俩进家门。
两人在破旧的老屋子里和衣而睡,养足精神准备就往前走,快到焉耆国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两人。
屋外一阵圆满沸腾。
“吃喜糖了,吃喜糖了……”
“少夫,待着,我去看看。”军宿把她拦在屋里,以为是什么把戏。
少夫听见老奶奶在喊“布米,你回来啦!”
自己惯性地认为自己就是被认错的布米,回了一声:
“诶,奶奶我在这里。”
突然又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奶奶,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少夫这才意识到,是真的布米回来了。
她不懂军宿探明情况回来,就开了门,出去在热闹的人群里。
她被人挤挤攘攘在乡亲们的呼喊声中。
看见一群抬了很多聘礼进入院子。
“现在最高处的那个美丽的新娘,莫不是奶奶口中的布米?如此妖艳多姿,风韵得体。”
军宿远远地在人群外看见少夫,一路追着上去,又被人挤了出来。
“少夫,少夫,不要往前走了……”他扯着嗓子呼喊她,却因为人声过剩,少夫根本没回应。
突然一阵狂砸下来了的喜糖和干果,压到他的头,也是郁闷至极。
突然一抬眼,就看到一个身穿红色新郎服的人从远处过来。
有些眼熟。
“怎么有点像表哥穆乐?”军宿撵不上少夫,就从人群在绕到前面,再三确认。
他振臂叫道:“表哥,这儿,我这儿,我是军宿。”
那人只管埋头散财,只当今天就是大婚之日。
少夫只看见布米和老奶奶进了屋里。
她剥离开人群,走到门口,又不敢进去。
心想:“人家爷孙俩三年没见,一回来就是婚礼的好消息,我为什么要去打扰。”
想着想着,自己坐在孤零零的院落,暗自神伤又满心欢喜。
才要发呆,军宿带着新郎官过来门口:“少夫,你看,我把水带来了?”
少夫一脸懵:“不高不帅,普普通通,哪里有什么土匪头子的匪气?”
“这是我表哥穆乐。”军宿异常兴奋地将新郎介绍成自己的表哥。
“表哥?什么表哥?”少夫就算再拎不清人际关系和族谱,但是这么近的亲属关系,她还是知道的。
“就是焉耆国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