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接连说了好多话,每一句都深深的扎在了苏辙的心上。
苏辙没法否认,李叔说的很有道理。这么多年,因为一些事,苏辙和苏玺的关系僵到了极点。他认为他所做的那些是为了苏玺好,但苏玺非但不理解,还对他误会颇深。
当然,他做了许多亏欠苏玺的事,这点他不否认,也不能否认。他当初很多次都想弥补,但总觉得还不是时候。
可怜天下父母心,有哪个父母不想把自己的宠爱如数给自己的孩子?可苏辙没办法,有些事他必须那么做。
话说回来,也是因为他的这个还不是时候,让苏玺离他越来越远,等他觉得到了时候成熟的那刻,他却发现,他已经弥补不了了。
苏玺不需要他的弥补,甚至可能还想,只要她这个父亲离她远点,就是她最希望的了。
看着苏玺对自己的漠视,苏辙既伤心又生气,可他改变不了什么。今日他没想发火,确切的说,他没想对苏玺发火。
但那盏茶杯确实是被自己摔出去的,那些伤人的话也确实出自他口。
他所做所说的那瞬间,其实就已经后悔了。
可他不仅是父亲,还是一城之主,他要顾全大局,他要维护自己的面子,他无法当那些孩子的面,对女儿道歉。
这些年来,为了自己的计划,他不仅亲手断送了父女的情分,还禁止他的妻子和女儿亲近,甚至不让她们母女见面。
妻子天天哭,对他各种埋怨。可他不曾理睬,他一意孤行,他觉得他那样做是为苏玺好和他们家族好。
他想要的确实已经实现了,可面对这样的后果,他真的无措了。
苏辙理智到极点又自恃过高,他自认为他所做的全是对的。
但…
真的是这样吗?
苏辙想开口,但喉咙发紧让他无法出声。他的内心酸涩无比,他反复的问自己,自己的方法是不是真的错了?
可他的心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李眀在苏辙身边待了这么些年,对他也是知根知底的了解。他知道苏辙的心正在饱受折磨,并且急需一个补救办法。
所以他在一旁提醒道:“行动,是解决一切事情的最好良方。”
苏辙顿时瞪大了双眼。
他明白该怎么做了。
…
沈子昂他们昨夜笙歌到后半夜,后面直到熬不住了才堪堪作罢,因此第二天也就想当然的没能早起。
苏辙念及喝酒伤身,特意让厨房去熬了几碗醒酒汤,次次却因为几人还没睡醒被退了回来。苏辙是个极其古板的人,他非常看不惯晚辈赖床或者是喝的烂醉,一点形象都没有。他本想发作,但想到昨晚的谈话,他也只能把不满咽回肚子里。苏辙还吩咐厨房多备点好吃的饭菜,想等他们醒来一起吃,但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他们任何一个人醒来,做好的饭菜也被反复退回厨房热了数次。
这一天过去了一大半,宿醉的剑侠传人才完全醒来。
七人盥漱完后,有侍女来请他们几人去和苏辙一同用膳。要是放在先前,对于长辈的邀请,几人说什么也得去,但自从昨晚听了苏玺的遭遇,几人对于苏辙已然厌恶到了极点。他们不想给苏辙这个面子,于是把侍女劝退了回去。
苏辙原本和夫人一起坐等几人来用膳,本想趁此机会和苏玺讲和,但听到侍女回报后,苏辙被拂了面子,脸色瞬间变的极差。
苏夫人一听女儿不想同她用膳,又是泣涕涟涟。她死死地攥着帕子,哽咽着道:“玺儿是多倔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来才怪呢!若你昨天没有做那事寒她的心,她今儿怎么也会来的!这回好了!她连表面样子都不愿做了!”
苏辙阴沉着脸听着妻子对自己的埋怨,然后他站起身,留下一句:“不来就不来,你自己吃!”苏辙说完一甩袖子便离开了膳堂。
“你又干嘛去!”苏夫人在他后面喊道,苏辙并未理会。
看苏辙这幅满是怨气的样子,苏夫人更加委屈。
真不知道她何时才可和女儿团聚。
苏夫人也觉得很讽刺。
团聚,明明就在同一个地方,却连团聚都是种奢侈。
苏夫人是个以夫为天的传统女子,从嫁给苏辙后便对他唯命是从。苏辙虽然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但对她也一直尊重,不曾让她受过委屈。苏夫人身体不好,嫁给苏辙数年都没能怀孕,苏辙为她寻了许多药方调理身体这才有了身孕。
因为苏辙的身份不同于其他平民,他的嫡子是未来盛乐城的主人,还是要继承仙剑的侠客,这两种身份无论哪个都非常重要。因此苏夫人这一胎承载了盛乐城的所有子民的希望。
苏辙从未想到苏夫人生下的不是男婴而是女婴,这无疑不是给了苏辙当头一棒,他一度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苏夫人知道苏辙的失望,她太清楚苏辙赋予了这个孩子多大的期望。或许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吧。
她内心也很愧疚,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夫人的身子羸弱,能平安生下这一胎已经是万幸了,她的身体已无法负担她在孕育一个孩子。何况老祖宗的话很明确,唯有嫡妻的头胎方可继承仙剑,也就是说,就算苏夫人身体强健,又怀上个孩子,这个孩子还是男婴,他也无法继承仙剑。
生下孩子后,苏夫人只陪伴苏玺到断奶。孩子一断奶,苏辙就禁止自己和她见面。
苏夫人无法理解,一向温柔的性格破天荒的变了,她大喊大叫不想让苏辙这么做。可苏辙就是个固执死板的人,他所决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改变。
所以任凭苏夫人怎么哭闹,他都强硬的坚持自己的决定,还美其名曰的要训练孩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孩子好。
苏夫人不信,一次次的追问是怎么为孩子好,但苏辙都闭口不谈。
她想着,只要孩子还在她眼前,她就可以继续陪伴苏辙。可苏辙知道后大发雷霆,威胁如果她不远离孩子,就把孩子送走,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再见孩子一面。
苏夫人慌了,她知道苏辙说话从不是说说而已。所以她只能在他面前对天发誓自己绝不会再出现在孩子面前,只要不把孩子送走,怎么都好。
从那天后,她只能偷偷看着孩子,天天以泪洗面。
她幻想着有一天,她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苏玺面前,将这十几年来缺失的母爱,偿还给苏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