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是谁。
这或许是每一个孤儿都像探究却也惧怕知道的答案。
更何况,鸢离的身世,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如果与众不同,有时候就意味着,自己可能是个错误。
她只知道自己是生而知之之人,一出生就会说话,知道生活常识,甚至了解世界运作的规则。
可是为什么,自己六岁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呢。
记忆就是突然间从百烛城后、门的小树林开始的,她时年六岁,好不容易从山匪寨子里逃了出来,然后遛进了百烛城,偷了一文钱,在赌坊赢了一百八十两之后,就被赌坊的壮汉给丢了出来。
然后就遇到了萧逸。
萧逸私吞了那一百八十两,还强迫自己做了他的徒弟。
但后来因为在源教萧逸的确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教她武功,于是她就认可了自己的身份——二宗真传弟子。
之后一生过的顺遂,便没有兴趣再去追问,自己到底是谁家的孩子,直到自己惨死在牢中,都没有去寻这个答案。
但既然上天给了自己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那就尽力试着去弄清楚吧。
只是不知道司言署会不会有她这个“江湖魔女”的儿时资料,如果有,也应该是平平无奇。
否则司言署早就放出风声,让想要了解鸢离这个人的各方势力出价买她的底细了。
但更大的可能是没有,因为没有一个言官,会守在一户寻常百姓家的门口,记录一个村妇生孩子的过程。
而且就算找到了,就算父母就在自己面前,鸢离要去认吗,那不知在何方的两个人,对鸢离来说,是满满的陌生啊。
这种陌生感是很难具体说明白的,有一种亲切,但又模糊的恐惧。
如果自己真是在神楼楚馆中的诞生的,那自己又要怎样接受这种身世。
如果父母是被人害死的,自己又要不要为了这两个陌生人而报仇雪恨呢。
就好像自己身上平添了一份看不见的责任,还是沉重的将自己压的喘不过气的那种。
“你怎么了?提到身世的事情,脸色就那么差?”身边的三秋察觉到了鸢离的异样,关切的问道。
“我有点怕。”鸢离立刻缩起双肩,整个人靠在了三秋的怀中。
他身上总是热热的,让鸢离很有安全感。
三秋顺势揽上她的肩,说道:“司言署的长老现在就在源教,不如等你做好准备了,我们去拜访一下,如何?”
鸢离乖巧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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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三秋带着鸢离站在司言署长老的房间面前。
他紧握着她的手道:“紧张吗?”
鸢离点了点头。
“害怕吗?”
“不。”
趁着这次大会的便利,很多来与会的江湖人物都前来拜访司言署的长老,好不通过中间人,直接就与长老交易消息。
这样就减少了消息泄露的机会。
所以平时这里人来人往,门口有时还会大排场龙,每天都会有新的人来。
所以,鸢离来拜访司言署的长老,不会引起任何猜测。
“还等什么呢?”房间中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仿佛在他们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知晓了。
其实也不奇怪,司言署的人不练武功,专练轻功,还有对生物的感知能力。
两个大、活人站在门口大半天肯定是能注意到了。
鸢离和三秋推门而入。
发现坐在前厅的长老,是一位打扮特殊的老头,他穿着一身青衫,瘦骨嶙峋,还流着十分有特色的羊角胡,一双丹凤眼让人感觉此人有种说不出狡黠。
这人靠谱吗?鸢离暗暗想到。
“两位先请坐吧。”见茹三秋与鸢离进来,此人并未起身,可见他心中的傲慢。
不过,他们也的确有求于这位长老,自然也没有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原本司言署的规矩,购买消息,要找负责此项的言官,而并非是负责记录的长老。但我现在既然人在源教,而二宗鸢离姑娘,又是名满天下的人物,走个后、门,自然也是可以的。不过……”
“不过什么?”鸢离焦急的问道。
“走后、门不代表可以打折优惠。”说完,老奸巨猾的一笑。
鸢离立刻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漫天要价,云上青风就给得起。
“看长老身上的锦绣华服,从中没少捞油水吧。”三秋的话让气氛尴尬至极,也令长老不停的打量着茹三秋。
这长老多少有点不知好歹的意思,但胆子够大,说不定真能吐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那今天两位是想问什么消息?”
长老见鸢离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难不成,是想问百里镖局惨案的真正凶手?”
此话一出,把鸢离给惊到了。
比之自己的身世,她当然更想知晓当年的凶手是谁:“司言署知道?”
长老自然是摇了摇头,无奈道:“当年我们拍了两位轻功最好的长老跟着萧逸,但是在百里镖局,两位长老命丧当场,所以便没有消息穿回来。
我们司言署,甚至连发生的过程都不知道。”
长老是肉眼可见的惋惜,惋惜没能提供些蛛丝马迹,没能赚到那么好的一桶金子。
若以为他是惋惜那些人命,那恐怕就太天真了。
司言署,从来都不插手江湖的争斗,他们就是冷眼的旁观者,只有这样,才能客观真实的记录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所以,司言署谈不上好坏。
鸢离自然也是失望的,她之前从来都没有问过司言署对百里镖局的事情知道多少,刚才长老如此说,她还以为会有所发现呢。
“我是想问问,我的身世。”
那位听到之后将他的丹凤眼瞪的老大,略带嫌弃的说道:“司言署并没有鸢离姑娘入源教之前的记录。毕竟,你在拜入二宗门下之前,什么也不是,不会有言官盯着你的。”说完,还翻了一个白眼。
大概是指鸢离有些不自量力,将自己的地位看得太重要了。
“那如果是生而知之之人呢?”
那长老表情一顿,转了转眼珠重复道:“生而知之之人?”
“对,就是出生之后,没有哭,反而是张嘴笑,会说话的怪婴。司言署有这样的记录吗?”鸢离补充道。
那位长老顺了顺自己的胡子,思索良久,道:“好像真有那么一份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