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的外层,是浅浅的斑红色,纹理细致,层叠有序,月儿迈步走了下去,感觉自己的想法也如同那些纹理,被一层层的激荡出来,成为实质的可触碰的,流动的斑红色的痕迹。
楚瑞却不敢进入其中,犹豫着看着手机,又看看月儿,叫了她的名字,但月儿不曾回头,也不曾理会。
梁珍的形象呈现出淡蓝色,随即又变成靛蓝,最后成为一种奇异的红,月儿与她对话,她的形象就在循环变化,问她的问题,也会导致如此反复。
梁珍不曾提到自己的事,不曾提到小屋,只是话语中透着关切,令月儿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梁珍。
“岁月总要倒影在我们身上,留下一些斑驳的痕迹!”月儿说着,感觉自己身上散出光,白色的纹理,缠绕着,在她身边流动。
“什么时候,我们还会再见?”梁珍问着,等不到回答,“是什么阻挡着你呢?”
“门!”
“那门无法打开吗?”
“是的!”月儿移开目光,思想的虹变的越发稀薄,“那门无比沉重,无比巨大!”
她仿佛经历过,也努力过,但仍不曾放弃这样的打算,“我曾无数次尝试将它推开,却都无法实现……”
梁珍又一次沉默起来,随即消失不见了,月儿接着走下去,看到一个男孩从白变成墨黑,向月儿走来,并质问她来这里干什么?
月儿盯着他身上,感觉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其实是被固定了的,试着去摸索那固定下来的,仿佛那就是时间,无法琢磨到它的存在。
“我只是想……”月儿回答着,“想去寻找着一些线索!”
“你不该来这里的!回去吧,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小男孩急切的回答,转身走远了,那黑白交错中的人儿也终于消失了。
炫目的流光不断交织,月儿置身其中,仿佛走入了狭小的宇宙,在包罗万象中流连忘返,目光探索到的一切,都包括了太多内容,太过长久的时间才能推算出来的结果。
而在这一切色泽的中心,那是一种纯粹的东西,是她的眼睛穷尽一切都不可能看到的世界,是包括了一切颜色的物体和流动中的时间。
既是纬度,又是空间,它有无限性状态,一不留神就容易在这样的视线中迷失了自己。
月儿就在这样绚丽的光芒中,移不开目光,与自己的内外灵魂对视着,那眼眸中包藏着世上一切可求的真知,月儿在其中探寻着一个过程之后的希望。
忽然感觉手里有些刺痛,月儿立刻避开那光芒,看到手里的日晷也在发着同样的颜色,是时间提醒了自己,人类的时间终究是有限的,无法去探寻这无限的事物?
月儿苦涩的一笑,感觉自己的思想之光再次汇聚起来,颜色随着周围的浩白而变浅,之后那流动的光又变成了椭圆,几近透明,仿佛星河陨落在这样小小的空间里。
这一切发生在月儿的眼中,那些光最后层叠有致的向外飞去,融入到彻底的黑的边缘,月儿想起刚才小男孩的那些话,又扭头往回走去,可很快前面又出现了一个人,是克劳夫!
“你曾到过这个地方吗?”月儿对这个已经失去生命,只存在自己意义上的人说着,看到他抬头仰望着漆黑的夜色。
“这里包含着我的世界,但我不属于它!也不曾意识到它的存在!你很强大,比我更理解它的存在。”
听对方称赞自己,月儿却不觉高兴,反而更加苦涩,“我们面对的还是同样的结果,我不比你更走运,也不比你更接近希望……还记得那片海吗?”
克劳夫忽然笑了起来,想起来自己的样子,“当然记得,那些变化着的色彩,天空和时间,我怎么能忘记呢?是它最后把我带入了绝望的!”
“它同时也让我意识到,我们不可能从现实中离开它的控制!”
“所以你才来到这里,找寻线索!可是……看起来这样会变的更糟糕!”
月儿没再说什么,她的思想应和着周围的光圈,呈渐变的紫红,最后发散下去,跟着她的脚步一直走向边缘。
身后的克劳夫消失了,月儿握着手里的日晷从这个炫目的世界里,从她自己的,被放大了的眼睛中走了出来,再回头时,她仍觉得那地方是自己的眼睛,被放大了的眼睛。
它是一个媒介,继而发现那深渊里的目光,与它对视时也将发现更多的自己,不仅有恐惧,还有其他的真知。
“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楚瑞仿佛刚发现月儿的存在,放下手机,摇了摇头,好像在上面没有看到月儿刚才的经历。
“一些故人而已,你如果愿意,也可以去看看!”月儿自顾自的走向黑暗,丛林里树影婆娑,她握着手里的光,感觉天空中投下圆形深邃的黑洞。
“他们都说了什么,有关于我的问题吗?梁珍也在里面吗?”楚瑞快步跟了过来,不觉间走到了圆形的黑洞下,最后月儿手里发出的光,被头顶的世界吸收,随即地面上又被打下一口同样大小的黑洞。
两个黑洞在彼此克制,月儿独自站在它们之间,手里转动着那枚日晷,两个黑洞中泛出奇异的光芒,它们撰写出时间与空间的两纬刻度,随着日晷的转动,彼此以相互的方向运行,建立出一种平衡的引力层。
楚瑞看着两个黑洞交叠下的月儿,感觉自己正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一种无比真实的感觉,超越死亡的意义,更接近于灵魂上的完全覆灭。
月儿闭着眼睛,听着它们的动静,手里的日晷终于失去阻力,迅速流转着,仿佛在空洞中追逐,直到……
“月儿!醒醒!”声音有点陌生,月儿感觉那的确是在叫自己,随即睁眼一看,发现周围昏暗一片,不远处有蜡烛微弱的光芒闪动着。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来到这里!”月儿看着面前的梁珍,“你是……梁珍?”
不,这个人不可能是,声音不对,样子也不对,年纪怎么会大这么多,完全成了一个中年妇女的样子。
“你怎么失忆了,居然连我都不认的了?!”对方诧异的打量着她,随即又问起她都经历了什么,月儿揉着脑袋,适应着面前这个人的声音。
“这里是……”月儿没理会对方,自顾自的走到门口,推开屋门,看到外面是一个小院子,一处别致的后花园。
“不是小屋?!”月儿皱着眉头,看向跟过来的梁珍,“你究竟是什么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是谁的梦境?”
“这里是一个村子,我一直在找你,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你的踪迹?为什么你连我都记不起来了呢?”
记忆有些错乱,但月儿清楚的知道这是个次世界,不可能是自己的,那就是梁珍的了。
可是她为什么会来到这样的一个地方呢?月儿想着又回到屋里,这地方的陈设也跟小屋很像,而且除了一扇出去的门和窗之外,再没有与其他房间相通的地方。
这里的每个屋子都是一样的,月儿透过窗户发现了这一点后,又忽然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传了过来,随即就听梁珍低声说着,这是一场夜葬。
月儿疑惑的看着她,见梁珍熄了灯,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阵脚步声穿过院子后,梁珍就带着月儿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
出了村子,远远的看到一行人,他们全是黑衣打扮,抬着一口巨大的石棺,向一座古庙而去。
躲在林木之间,梁珍紧张的抓着月儿,看那些人走进庙里后,才快步跟了上去。
“真是晦气呐!”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梁珍透过一个破窗看向里面,发现那些人把棺材放下后,从里面将一具石像搬了出来,立在庙内,口中连声念着什么,祈求着宽恕,饶恕他们对这里犯下的罪过。
烛光照在那石像身上,它矗立在庙内,作为一尊神像,样子却十分怪异,身上长满了眼睛,那红色的瞳孔固定在睁开时的样子,让人不敢多看,仿佛它无时无刻都在盯着会看它的人。
村里因为这座庙的毁坏,已经不知道死去了多少人,今天的夜葬,既是为了还回这尊神像,又是为了埋葬活人作为祭品,以偿还人们的罪错才举行的。
一阵跪拜声在灯火下响起又消失,那黑衣人神色肃穆,但却都紧闭着眼睛,仿佛在等着什么,直到有人开口说时间到了。
棺材再次被合上,并从庙里抬走另一个木棺,月儿被梁珍拉开,等那些人走远后,她们才一前一后的溜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