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珍不自觉的跟着想到了许多，那些面目狰狞的人，那些浮动起来的岛屿，自己看到的想到的，意识到的一切都在空间里漂浮了起来。

“甚至我都无法分清这两个世界，它们彼此交替，有时候梦里的事情也会发生在现实，而现实的记忆也会被映射到梦里。我不确定自己究竟是生活在岛上的小屋里，还是在自己的家里，客厅里摆着照片，但我却觉得那是一扇透过时间的窗户，梦里看到的人，在窗户里一闪而过。

“他死在了梦里的某个角落，一次次的经历着死亡，而我隔着窗户，什么都做不到，无法救他，无法改变结局，甚至感觉自己也会随着他的死亡而离开这个恐惧的世界。

“我常把剪刀放在身边，每次醒来都会抓住它，在手臂上割一个口子，数着时间，仿佛梦境会改变它的存在。也确定着自己是醒来的，又怕自己已经在那里死去了，醒来时自己只是回到了尸体的梦中！

“这些可怕的想法令我坐立不安，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改变这种状态，所以才找到了一条愿意带我们来这里，或许并没有希望寻找到什么，但是……我还能做什么呢？只能这么尝试下去……

“在船上，那些梦变的稀少，但更令我害怕的却出现了，那些鱼还有它们散发出来的气味，甚至是随处可见的海水，它们都变的不真实，我仿佛又在做梦了，梦游在这个可怕的未知的世界里，返头看着身边，被梦境创造出来的人，他们的生活轨迹似乎在这里被我的梦截断了，我甚至试着有逻辑的询问他们，得到的回答却更为混乱，甚至时间也不是连续性的。

“虽然他们都推说那是记忆出了问题，但我却能感觉到，事情很不正常，那些人正在被我带到一个巨大的噩梦之中，它的漩涡被扩散开，覆盖到了每个人身上。

“他们也做过奇怪的梦，我确定这一点，但没人记得梦到过什么，那些人的话不靠谱，我想到这一切。又觉得自己还是在做梦，它何时才能醒来呢，这个世界仿佛另有一副面目，我们只有脱离了眼睛和意识，才能感觉到世界的那副模样。

“那是死亡才能带给我们在这疲惫世界里，告别劳苦的途径！”梁珍推测着她会说到的内容，这有仿佛是发自于自己的心里。

“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他们匆匆来去，记忆和时间都无法在这些人身上体现，只有我最清楚，自己所要寻找的是什么！”

是那夜的尽头，它出现过又消失了，或许不曾存在，我不敢想的太清楚，只祈求那光能快点让自己解脱！

“……它出现又消失……我不敢想太多，只祈求……”她的话仿佛在重复梁珍的想法，那孩子最先发现这些，立刻拉住母亲的衣服，仿佛要说什么。

“怎么了？”她低头看了孩子一眼，见后者抬手指点着梁珍，昭示出一些恐惧的念头，这一切都在梁珍失神时发生，她无意控制自己的想法，只是觉得它太过怪异，为什么这个人说的一切，自己居然能提前就洞悉了呢？

“这个世界并不真实！对吗？”梁珍眨了一下眼睛，眼皮好像很沉重，仿佛已经遗忘了这个可以缓神儿动作，现在也只是忽然想起它来了。

“是啊……”小男孩拉住她的袖子，阻止那做母亲的再说下去，最后干涩的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因为我们被困在了这里，大家……我们看到的所有人！”梁珍说着，又看看那个女人，后者眼神中略过什么，随即又被小孩紧抓着手腕，话语也是从小孩嘴里发出来的，“那么姐姐，你为什么不跟着我们离开呢？”

“不，我们无法离开这里！”

“为什么！”小孩更紧的抓着那手腕，“这里还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吗？”

“当然，它很可怕，它的存在就是可怕的。它将改变所有意识到它存在的人，无论你觉得它是灾难，是妖怪，还有什么恐怖的形象，只要你想到了它，它就已经存在于你的心里，扎下深深的根，从你脑袋里发掘出更多的恐惧，继而让你再也逃不出去！”

“这是……墨菲定律……吧！”小孩怯生生的说着，又抬头看看母亲，“我们也逃不出去了吗？”

“不会的，我们的船一定能离开这里！”抚着孩子的头，她低声安慰了一句，但感觉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更紧张了。

“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念头，意识到它的存在了，却仍旧带着不切实际的希望？”

因为我们曾从光亮里走来，我们发现了线索，胜过一切的光，就在黑暗中，我们将手握了起来。

“因为……我们发现……一切的光……我们……”那些话。令梁珍更加绝望，因为那是出自于自己的想法，并不真实，是一种自己曾经有过的憧憬而已，它不具备什么实际意义。

真的如此吗？

“真的……”

“你觉得自己现在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你说的这些，究竟多少是出自于你自己的意愿？”

对方沉默着，思考着梁珍的话，而此时梁珍什么都不去想，更不去猜测对方会说什么。

“我看到了一种可能……”她说着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割破指头，并抓住梁珍的手，把血滴在她的手心，“此时你觉得它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这是……”梁珍看着手里的血，它们并不散开，依旧如滴出来时那样，呈现为血珠的晶莹剔透，里面透出蜡烛的火光，将它渲染成鲜红色。

“我觉得它的真实不是表现在你所觉得的程度上，而它的不真实，却是被你自己营造出来的！”

梁珍看着她，又出现了刚才的想法，只是这想法与之前的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是她的话先一步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我所看到的真实究竟该是什么样子的，什么才是真实世界呢？”

“你相信着它，它就是真实的，美好的，也是最能够改变你自己的世界！”

“这并不是梦境吗？”

小孩这时松开紧张不安，一直抓着母亲的手，“当然不是，我可不记得自己睡着了，这怎么会是梦呢？”

梁珍再次眨了眨眼睛，将手里的血珠丢开，它仍旧像颗珠子似的，滚了出去，在地板上打了个转儿，落在了角落里，蜡烛的黑圈里。

“我不记得自己何时睡了！”但也不记得自己何时醒来的！梁珍说着，跟她们一起向外面走去，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独自放在小屋里的烛火，那烛光下仿佛还映出了一个久久不见回来的人影。

门被关上，蜡烛剧烈的摇曳起来，仿佛刹那就要熄灭，只因所有的目光都离开了它，所有的注视也都将它遗忘在黑暗之中。

上船之时，梁珍又重复问她刚才的问题——“你觉得这一切真实吗？”

对方看看孩子，又看看她，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或许之前一切都是虚幻的，但现在已变的无比真实了！”

她感觉不到疼痛，手指上的伤口仿佛在瞬间就痊愈了，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曾留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小孩还是很害怕又有些悲伤，抓着母亲的手不放，梁珍跟在她们身后，看到那几个黑衣人又走了回来，并告诉女人他们把刚才的东西放在了某个船舱，随后就回去休息了。

梁珍也很疲惫，但还是被栋超拉出去，请她帮忙拍几张照片，尤其是那座小屋的远景照。

“调整一下闪光灯，对，就是这个角度，差不多了！”一声快门后，梁珍已经打起哈欠，但栋超仍旧兴致勃勃的拉着她去看其他地方。

手电光打在黑暗中，仿佛落在一块黑布上，让梁珍难以适应它的亮度和黑暗的背景。

刚才的一番话，也像是此时的光亮，在黑暗中带着一种质感，可梁珍看了，就如同那孩子说过的一般，不知所谓真实与虚幻。又像那母亲所说，只要自己相信的便是真实。

可是在重重黑暗之中，栋超什么都没照到，又仿佛找到了什么，却被它逃掉了。

“真是奇怪，刚才我明明看到这里有一个黑漆漆的轮廓，个头跟个孩子似的。从灯光下一闪而过了！”栋超说着，又向其他地方看去，“那边……”

他发现了什么，立刻追了过去，这里树木稠密，梁珍打着手电，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一阵困意袭来，仿佛要栽倒在这里，却被楚瑞扶住了。

“你身体不舒服吗？”楚瑞的声音从眼皮后的黑暗中透了过来，梁珍努力睁开眼睛，恍惚感觉楚瑞的神色变的有些怪异，像是在对她笑着，迎接着自己去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