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落了下来,我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脑袋,艰难的寻找自己的存在,记忆错综复杂,但其中大多都是她们四个人的,而我的记忆却所剩无几。
为什么会这样呢?又看向剩下的稿纸,上面遍布血迹,我翻开剩下的几封,继续读着。
“小屋里只有我们,不可能多一个人,也不会少一个人,每个人都存在自己的位置上,月儿能看到我们每个人,她的眼中映射出一切,而我们却只能看到自己所在的梦境。
“那梦境中充斥着最可怕的事物,但我们终将它打败,终将它尘封起来!”
“楚瑞封闭了那棺材,将里面的力量封起来,黑暗中重叠的两个梁珍最终也只保留了一个,而我……我将杀死那个试图替代我的存在!”
这一切都印证着,自己是最多余的那个人,在四个人的地方,自己并不存在,也不该存在,自己之所以来这样的地方是为了什么,也不过是为了成全她们四人而已?
楚瑞的名字,关于她的一切记忆都是这样的刻骨铭心,可是在这里自己不能将深埋在心里的那个字说给她听,也无法通过心传递给她。
我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我不占据着她所给与的,而她却一直存在于我给她保留的那个位置上。
在那些梦境里,我只有他们四个人的记忆,这是我来后,存在小屋里的全部意义,或许我真的就只是她们四个人梦境的一部分而已,可自己是希望吗?我不确定,又想起来那个穿寿衣的人,或许自己也和他一样,是个不被世界接受的存在。
我自然知道自己不是什么鬼怪,但自己却也是孤独的,在尘世中如此,从莫须有之地而来,向无望地而去。
小屋里陷入了黑暗,我将稿纸丢在地上,看着四下里空荡荡的,它本该有烛光的,现在却什么都没了,有人曾在这里生活,但却无法改变这里。
它现在又空了下来,黑了下来,或许还会持续更久,甚至再也不会有什么人出现,读起那些不可思议也毫无联系,即便读了也未必明白其中隐含着什么样的心情!
如同未经世事的孩子,永远不明白世俗之间的恐惧,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很快他们就将去经历了。
最后一次回头,已看到了自己的绝望,恍惚中有一道月光投了下来,透过窗户投在了我面前,它成为了一团蜡烛的火光,映出地上的四个人影。
“你打算去什么地方!”克劳夫询问着,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该随那些离开的人离开,同归一个未发生的世界里去。
正在我想要这么做的时候,就看到黑暗中驶来一艘巨船,船上既无舵杆,又无风帆,但在这上面我却看到了许多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朋友,我犹豫着,又回头看看小屋,它赫然已经消失,而在那小屋里,我自己曾在那三尊石像前睡过的位置,正有一个小女孩手里握着半截蜡烛,沉沉将睡,我知道她的梦境开始之时,也正是我离开这里之时。
如今墓碑号已经出现在我面前,所有的朋友,所有我记忆中的人,都将我劝了上去,我终将要离开这里,但心里仍旧有些不舍,却说不出来是因为谁,或许自己属于她们的梦境,而她们也属于自己的梦境。
“我们现实中再见!”我最后与小屋道别,与这四位陌生人的梦境作别,迈步走上了一条被放下来的阶梯,身边有楚瑞的声音,还有栋超和他的黑犬,还有月儿抱住自己的蜡烛,还有梁珍站在船头笑吟吟的看着我们走上来,迎接着我们。
黑色的船只发动了起来,墓碑号的巨大船身向着远处驶离,仿佛它的到来只是为了将于鱼接走,使一切都恢复到原本完整的样子。
小屋里寂静极了,月儿独自守在这样的夜里,感觉面前的人在也无法醒来了,因为它已沉睡了十多个小时,自己最终还是点燃了手里的蜡烛,它的光芒将于鱼带入一片祥和的梦境,即便是在一个可怕的地方,这光芒也会让他感觉四周围的存在都是温和的。
月儿躺在蜡烛的另一边,终于她也要去经历自己的噩梦了,可是穿越了这么多别人的噩梦,自己现在又会害怕什么呢?是否也变的从容了呢?可以坦然的面对一些可怕的存在呢?
合上眼睛,久违的困意将月儿包围,经历过长途的跋涉,她记忆十分混乱,随即下意识的去摸手里的日晷,可是奇怪,它居然消失了。
这已经使月儿感觉后怕了,因为失去了它,证明自己将被永远困在梦境之中,要如何与其他人沟通呢?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去周围寻找那座小屋,月儿知道自己还在那座小岛上,只是回头时,却忽然看到一条小河从身边蜿蜒而过,上面居然投下了一段银白的月光色。
这地方怎么会有月光呢?月儿感觉害怕起来,或许那小屋远在不知名的地方,自己与之相隔万里,又怎么能找到它的存在呢?
加上自己手里失去了那日晷的力量,又如何能从这里逃走呢?正在她兀自忖度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回头就看到一个疯子手提灯笼向她跑了过来。
这人面目陌生,形同死人,嘴里说着疯话,靠近月儿后嘿嘿的笑着,抓住她的头发,就向河里推,月儿惊恐的左右挣扎,却感觉她力量很大,将自己的头压在水里,越是挣扎越感觉痛苦,那疯子兀自笑着,又把她提了出来。上下打量着月儿,吃吃的问着,“你是不是恨我呢?”
月儿看着她,却记不得是谁,“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对方听后又是一阵疯笑,指着不远处一个村子,“我就在那里,住在一座墓室之中,那棺材就是我的小小居所,我带你过去看看。”
她也不理会月儿的话,也不理会月儿的想法和挣扎,犹如拖着一个洋娃娃似的揪着她的头发,自顾自的向那个村子里走去。
月儿感觉头发几乎要被揪下来,头皮上一阵刺痛,抬手抓着那疯子的一只手腕,自己慢慢的站起来,以缓和这种痛处。
但被对方发现她的打算后,那疯子忽然大笑着,将她丢开,一边笑着一边拳脚相加,月儿只能用双臂护住自己的头部,听着那毫无规律,任性妄为的笑声。这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只凭着她忽然的心情而发生,或打或停,或说或笑,全是无法理解的。
她如同长不大的孩子,喜怒无常,又仿佛一个被人宠坏了的娃娃,忽然有一天被丢在这里不管,任她这样发疯发傻的长大。
月儿看着黑暗中的她,感觉越发害怕,因为她的存在全无逻辑可说,毫无人类的情绪可讲,让人猜不透,也摸不着,又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才好。
自己要怎么才能逃离她的控制呢?月儿这么想着,忽然又发现对方停了下来,吃吃的看着,“小娃娃,你害怕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哈哈!
“是不是害怕被人抛弃,被我打死在这里!”对方吃吃的笑了一阵,又立刻拽着月儿的衣领子,嘴里哼唱着那没有规律的歌谣,向着自己家的地方走去。
月儿问起她的名字,又问是什么人把她变成这样的,对方回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变换了一个温顺的样子,抚摸着刚才被自己弄乱的头发,从她头上拔下几根刘海,兀自把玩了一会儿,随即才半笑着半回答,“是你啊!不就是你吗?把我们都变成小娃娃,以后好欺负啊,以后想把我们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儿呐!”
随即又变换了另一个口吻,仿佛在对另一个月儿温顺的说,“小娃娃,你说对不对?就是这么回事,我们永远都要做他们心里的小娃娃,把我们关到笼子里,不让我们长大,心情好的时候,给我们吃蜂蜜,心情坏的时候,把我们扔进泥坑里,都嫌碍事!”
说着,月儿就被她推着,又把头按到河里,顺着河流,月儿感觉自己身上的血都被这冰冷的河水冲了出来,身体一阵哆嗦,头脑都开始发昏。
定了定神,又发现那人开心的拍着手,扮个可笑的样子,变换着自己的神色,甚至又将月儿背靠着地面按进水里。
隔着流动的水面,月儿看到她将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嘴里悠悠的唱着,我们要做好孩子,听他们的话,快快乐乐的永远不长大!
歌词在欢快中重复,忽又变成了——我们要做好玩具,听他们的话,永远不怨恨,永远快乐的陪伴被丢弃,被遗忘,欢乐的迎接死亡!
重复着,重复着,那声音也变化着,忽又将月儿捞起来,拍着她背部,让她咳嗽着把那些喝进去的河水又都倒出来。
之后又拉着她的手,不管不顾的往前走着,嘴里仍在重复着,变化着唱着她欢快的歌曲。
我们是木偶,也是快乐的,被关在恐惧中也可以玩乐,我们不害怕也不痛苦,因为我们陪伴着死亡。
忽然她又回头问,“那么什么又是死亡呐?你害怕它吗?”
月儿痛苦的看着她,多想甩开这个人,逃出去,可是她根本无法挣脱出来,她如同一只宠物似的被她拽在手里摆弄着,寻着自己的开心与忧愁摆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