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寒，宫里冷的要比外面多一些。

天冷了，宫里行人寥寥无几，唯有偶尔路过的宫门口才能听见一两声的声音。

宋陶然每天似乎都很忙，忙着用两条腿逛整个后宫，头发被霜打的花白如雪，根根青丝却依旧清晰可辨。

“你说，我姐姐寒氏究竟在哪里？我不能打草惊蛇，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为了我姐姐进来的。”她的声音低沉沙哑，透着丝丝的悲凉与哀伤。

"恩，我有个真相想说与你听，这么多天了，看你如此苦苦寻找寒氏，我心里也不舒坦，因为我们都有一样的感同身受，所以就打算告诉你了。"秦予捷淡漠如常的说道。

“什么真相？”她的手掌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刺入了肉中，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心里那份蚀骨的冰凉和绝望。

"你姐姐寒氏已经死了。"秦予捷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句话。

宋陶然的眸子陡然瞪大，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死死盯着他："什么？"

"我说，你姐姐已经死了。"秦予捷重复了一遍。

她脸上的神情已经呆滞，双目空洞，仿佛一瞬间失去了灵魂，良久之后，宋陶然才反应了过来，她颤抖着问道："可为什么我暗中找人打探，得来的消息都是她被关了起来？”

秦予捷摇了摇头："你觉得皇帝会让真相流露出去吗？你既然是你姐姐的亲妹妹，我也看出来你进宫是为了寻你多年未有音讯的姐姐，和我当时想寻妹妹的感情是一样的。

只不过这皇宫里面阴毒，没有什么感情，陛下曾经爱上了你姐姐寒氏，没爱上你姐姐之前，他和皇后琴瑟和鸣，有了寒氏后，她们感情屡屡受挫。

你姐姐我估计也是暗中被皇后找人害死的，说是被打入冷宫，背后的实情谁又知道呢。"秦予捷的语气平静无波。

宋陶然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她只能轻轻叹了口气："照你这么说，我白白进宫了？”

她的声音很低，低的连自己都快要听不清楚了，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不，你进宫是对的，皇后虽死了，但是皇帝还没死，我没说陛下是什么好人，是他口口声声说爱你姐姐寒氏。

却在大半年前忽遭雷击之后，便变心了，对你姐姐尤为冷漠，不然的话，你以为皇后就那么容易对你姐姐下手？"秦予捷伸出白皙好看的手，帮宋陶然抹去脸上的泪水。

宋陶然的眼睛红肿的像个核桃，眼皮微垂，睫毛颤动着，遮挡住了眸子里那份哀伤，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我难不成还要杀了皇帝不成？这可是大罪，不是我们可以做的。"

秦予捷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可是了，我也不瞒着你了，我曾经有个妹妹，也是死在这皇宫里面，所以我才尤为理解你。"

"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宋陶然无奈：“从我进宫第一次见到你，你就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可见你的洞察力多么仔细了。”

秦予捷点点头："因为我知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若是想报仇，只能找一个绝佳的机会杀了陛下，但是不用我们出手。

因为这世上不乏有人恨他，他把事情做的如此绝情，早晚有人要替我们出手，所以我们要耐心等待。

如你所说，刺杀陛下，不是我们两个女人可以做成的。"

" 所以我们该怎么办呢。"她的手指在衣袖上摩挲，眼中有泪光闪烁。

秦予捷抬眸望向远处："当然是等着，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合适的机会？合适的机会是多久呢？"宋陶然有些心急。

秦予捷想了想，回答道："等一个足够大的局，让皇帝自乱阵脚的局。"

" 皇帝自古都是薄情寡淡，薄情寡淡的人怎会自乱阵脚？"宋陶然询问。

“你不觉得他对南沫很特殊吗？”秦予捷提醒她，宋陶然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终于想明白了秦予捷话里的含义。

秦予捷点了点头，眸子里带着几分赞赏之色。

秦予捷忽然笑了起来，笑的十分欢畅：“我们都不是白白进宫的，进宫就是为了伤害我们的人都付出代价！"

“不愧是将臣之女，一直都是这么有勇有谋。"宋陶然由衷的夸奖道。

秦予捷谦虚的笑了一下："宋小姐也不赖，我相信宋小姐比我聪慧百倍。”

宋陶然硬生生的扯出了一个笑容，随后走着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之上一般，心脏传来剧烈的绞痛。

她回到寝宫，心情沉重，脑海中全部都是幻想姐姐死前的模样，宋陶然躺在床榻上，双目呆滞，眼角的泪水还未干涸。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眼角滑落泪水，心里的悲恸，让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勇气睁开眼睛。

姐姐多年前进宫，进宫之后沓无音讯，不知生死，而现如今竟然是早就已经死了。

她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姐姐，妹妹来晚了，如果我能早些年进宫，就不会这样了对吗？”

" 娘娘，药熬好了，赶紧喝吧。"外面一个小丫鬟端着药碗进屋，宋陶然坐了起来，接过碗，仰脖喝下了药，苦涩的味道蔓延在舌尖上，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她拿着帕子擦拭嘴唇边缘残留的汁液。

宋陶然一直咳嗽到嗓子疼痛，她才停止了咳嗽，小丫鬟替她倒了杯茶："娘娘，您这身子骨从小虚弱，入了宫不比在家享福，只怕娘娘身体撑不住。"

她接过茶盏，漱了口后将茶水吐掉，喝完药后她躺回床榻上，眼神呆滞，脑海中一片混沌：“没关系，我就是要等到害死我姐姐的那个负心汉死了之后，我再倒下。”

她的手紧紧抓着被子，手指关节泛青，显示着主人内心的愤怒与不甘。

"娘娘，那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小丫鬟担忧的询问道，宋陶然摇摇头。

她的手掌紧紧捂住心口，感受着胸腔里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强而有力：“没关系，用药撑着，我还没事。”

——

秦予捷站在院中，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身影拉长，纤瘦修长的腰肢，窈窕玲珑的身段在月光中显得更加迷人。

“姐姐，你怎么不睡觉啊？”秦圆圆一眼便瞧见她孤零零站在窗口旁，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愁云，看不透她的表情。

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秦予捷转过身，对上秦圆圆的眼睛："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秦圆圆：“你不是也没睡吗？”

秦予捷摇摇头，抚摸她的长发，和那张与秦晚晚相似几份的脸颊：“真想像你这般，无忧无虑。”

秦圆圆自始至终都还不知道自己有个二姐。

秦予捷也一直心里想着秦晚晚，偶尔忽略了还有秦圆圆这个妹妹，秦予捷知道，她这个妹妹直率豪爽，又可爱活泼，秦予捷偶尔也羡慕秦圆圆这样的人。

秦予捷不喜欢宫廷里面的勾心斗角，她只想安安稳稳的活着，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可惜的是她没有资格选择自己想做什么。

"你是在羡慕我吗？"秦圆圆笑眯眯的看着秦予捷，她的眉眼弯弯，就连眼尾也弯成了好看的弧度，整个人显得很活泼。

秦予捷轻轻嗯了一声："是有点儿。"

" 我就知道，你每次这么看着我的时候，就是在羡慕我，我都猜到了。"秦圆圆笑了笑。

秦予捷：“你之前喜欢南沫，现在这个梦想破碎了，姐姐年纪大了，不比你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还是完璧之身，若是日后有了喜欢的男子，一定要与姐姐说，姐姐定然给你求来。”

秦圆圆笑嘻嘻的躲在了秦予捷的怀里：“姐姐，你舍得我吗？我要是嫁出去，这深宫里面不就你一个人了。

哪有人再跟你说话聊天啊？不过按照你这个性格，我走了，你也不会太难过，因为我之前太惹你心烦了。”

秦予捷：“我只是想着，日后的事情不想让你牵连其中。”

“什么事情啊？姐姐你要做什么？”

秦予捷看了一眼秦圆圆，她还这么小，不应该卷入这场阴谋里，不应该卷入这些是非之中。

而自己已经接近三十岁了，心里只有她的少年郎萧景瑟，也并未给自己留退路。

"总之你只管开心，找你的如意郎君就好了。"秦予捷揉了揉她的长发，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找如意郎君哪有这么容易啊，我好不容易相中了南沫，她还是个女人，不过我也想着跟她成为最好最好的朋友，姐姐，南沫这个人真的很好。”

秦圆圆絮絮叨叨的讲着她的心事，说的眉飞色舞，秦予捷只是静静的听着她说，从未插嘴，直到秦圆圆讲完， 她才问："南沫对你很重要吗？”

秦圆圆愣了愣，然后眨巴着黑亮的眼睛认真的想了许久：“嗯嗯，很重要，是我很重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