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霜默默地说完，只见那敬真大师又呵呵地笑了起来，不似上一次在人间寺庙正殿里听到的那种嘶哑声，反而是饱含普度苍生的声音，笑着又说道，“你可知我给你的判词中写道的‘大雪纷飞唤无霜，深情错付终成殇’之意？”

　　沈无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两句应当是讲我的出生，听牧父牧母曾提到过，我自大雪时日被他们捡到，他们希望我以后不要再经历那日那么大的风霜，所以才给我取名叫无霜。”沈无霜说完看着敬真大师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继续道，“至于深情错付终成殇，我想大概是经历的惠音尘的那些事儿吧......”

　　沈无霜说着眉眼落寞了一瞬，随后又接着回忆着那判词的后两句，“上次您让我慢慢参悟，我其实想了想，大概也能明白了，灵识重回原野乡此句是指我如今重生在了乙清天师的女儿身上，可那句天枢无情终有悔我却迟迟不敢肯定，天枢怎么会有悔呢？”

　　沈无霜不懂那一句的含义，面上的光彩也似乎灰败。

　　敬真大师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摇了摇头，只道，“天枢虽无情，却也知是非对错，错的事哪怕是违反天命也一定会改正。”敬真大师摸了摸胡子，方正色道，“所以你其实一直以为你的重生是违背了天命由燕玄求来了，但其实，这一切都是天枢已然定好的规则......”

　　听着敬真大师的解释，沈无霜霎时愣住了，她似乎有些不相信，继而疑惑出声，“您的意思是我的重生是必然的？”

　　敬真没有说是或不是，只是颔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你和燕玄之事，一切皆为必然。”

　　！！

　　沈无霜听着他的话，内心却忽然凉了几分，皆为必然？那判词之后的那句话岂不是？

　　看着沈无霜的神情，敬真缓缓点了点头，面上不再含笑，反而十分严肃，“你们的过程必然，天枢虽有悔给了你们这必然的机会，可这却依旧是逆天改命的事，既然你们已然走到这一步，那之后的判词中的‘或’便是‘必’了......”

　　敬真满是皱纹的眼睛里充满了历经万年般的沧桑，他似乎已然看破尘世，劝诫道，“剩下的未行之事，贫道也不能言明了，一切......皆看你们的定数，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做出的结果。”

　　语罢，那敬真大师忽然笑了，只留下那一句哑谜后便飘然远去，飞远之时沈无霜依稀还从他的口中听到，“果推及及因呐......”

　　沈无霜望着他飘然远去的身影，却并没有想要去追赶，一切既然都已经成为了这般，那如今的她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

　　云衡已然很多日没有见到燕玄了，他口中那日想对燕玄说的话也迟迟找不到机会说出口。

　　他也不知道燕玄究竟去了哪里，只能日日在魔帝寝宫，还有千醴泉到处转悠，看看有没有机会能碰到他，毕竟......沈无霜的离开是有其他原因的，并不是如他想象的那般。

　　他垂下头，一脸丧气的模样，真如他说的一般，他们两个就是一个呆子，一个哑巴。

　　云衡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宫墙外早已列队好的魔族大军，更是感到了心累。

　　那日燕玄下令之后，他本来还想解释的，但燕玄似乎谁的话都不想听，自己死倔死倔的，打定主意沈无霜就是不要他了，所以才会大婚的前三天离开魔界回仙界去，之后就像发了疯一样的，一声令下随时准备大军压境，让魔族把仙族踏平，准备把沈无霜掳回来。

　　他哪怕一直想找机会解释，那人也完全不听，整个人的眼睛早已红透，周身散发出一股魔兽在十分痛苦情况下的落寞与失望，让人根本不敢轻易靠近。

　　再后来......他便不见了。

　　云衡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但是大概也能猜到，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把自己可怜悲伤的模样露出来给别人看，更何况，如今的他还作为魔界之主，想必是躲在哪里疗愈伤口吧。

　　他微微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

　　自那日沈无霜见过敬真，听了他的话之后，沈无霜一直都没再睡好过，每一晚，当她闭上眼睛，她的神思都不得不去想到敬真说的话，还有......她和燕玄之间即将不得不经历的事。

　　这些时日仙界似乎也人心惶惶了起来，不知道谁是谁听说的，魔族如今已然大军列队，似乎随时都有朝着仙界出兵的准备，仙界上下人人自危，连带着仙界的百姓们也跟着惶恐了起来。

　　沈无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她却不敢相信燕玄真的会有如此野心，她想起她在乙清天师临死之前答应他的话，若燕玄真的出兵，那她曾经应下的话......定然不能违背。

　　......

　　沈无霜一直住在乙清天师的殿内，除了袁小小和她的父神紫峰天师以外，并没有别人知道她回到了仙族，害怕被人发现，她只好日日待在殿内，只有偶尔在没什么人的时候会出去转转，但也不敢走太远，至多到达上次遇见敬真大师的那个花园，但却也没再见到他。

　　现在算算，乙清天师已然陨落了五日了，可这么些时日过去了，沈无霜的脑袋依旧是乱乱的，就像是一团长线，剪不断理还乱，她不知道现在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沈无霜站在窗边看着远方那些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着，她的目光也渐渐迷离起来，似乎在想着什么，许久，她才回过神来，转身坐回床沿，望着手上的戒指，心头又涌起阵阵酸涩感。

　　她想了很多，可最终她却只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若要她真的在拯救六界和燕玄的情爱之间选一个，她想......她会选择六界。

　　沈无霜的目光落在手中刚刚被自己摘下来的，那属于魔界帝尊身份象征的戒指，恍惚了片刻，她不知道离开魔界的当日她为何会把这枚戒指带走，只是当时在她打开那暗格时，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带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