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汶竹与白云二人一同进了食堂,学校平时并不特别规定开门闭门时间,有时候下了课的老师会匆匆赶来食堂,吃上一碗面,或者是喝上一碗汤后,才潇洒离去。
安汶竹环视一圈,食堂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人山人海,只有几个人稀稀疏疏地坐着,大家不约而同的埋头吃饭,除了筷子和餐盒碰撞的声音外,这里没人发出声音。
白云见了此景,她神经兮兮地拽了拽安汶竹的衣角,安汶竹见过白云在精神病的世界中游刃有余的模样。
她们都心知肚明,白云一直站在安汶竹身后,哪里是因为害怕,若是这么一点小事都能吓到她。
那她就不可能在精神病的世界中存活如此之久了。
安汶竹想,也许是因为高一时二人经常以这个姿势行走在学校里,白云似乎已经下意识挽上安汶竹的胳膊,下意识站在她的身侧。
安汶竹轻轻拍了拍白云的头,露出一个平常的笑容,以往,在遇到任何事的时候,安汶竹总是这样无声地安慰她。
她们初中时就认识了,这份感情之间隔了整整二十年,如今她们都与之前不再一样,可还是维持着同样的关系,甚至是同样的姿势。
二十年,根本不能让一段感情破裂。
时间,也完全无法冲淡真正的感情。
二人走到窗台前,学校的菜品基本没什么变化,都是炒了一些常见的蔬菜。
白云注意到最里面的一架烤香肠的机子,上面还冒着微弱的热气。
白云又拽了拽安汶竹的袖子,小声道:“那里面不会就是小老师说的……那什么新推出的小吃吧?”
安汶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微微点头道:“应该就是了,怎么,你想点一份看看?”
听了这话,白云猛地摇了摇头,她激动道:“不是!我就是好奇,我才不想死呢,谁傻啊居然点这个。”
常培嵩不知何时站在二人身后,他不耐烦地推开白云,插在二人中间,朝打饭的阿姨说:“喂!那边最里面那个烤肠机不是开着吗?听说这是学校新推出的食物?给我来几个。”
阿姨都在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儿,听到有人说话,几乎同时抬起头。
那个被他叫到的打饭阿姨愣是头都不抬。
“喂!我跟你说话你听得见吗?”
白云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你干什么?没看到是我们先来的吗?这么多窗口你非要抢我们的是吧。”
安汶竹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她站在常培嵩面前,打算独自一人面对常培嵩。
毕竟这是她跟常培嵩之间的恩怨,牵扯不到其他人身上。
同时她也害怕自己跟白云是不是在外人眼里走的太近了。
“大家同学一场,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这烤肠你买就买了,最好不要吃……”
常培嵩张口打断她,“说完了吗?我可不需要您这位大善人的提醒,大名鼎鼎的安汶竹居然也会管别人闲事啊。”
“你有病是吧!?”白云被安汶竹拉着,根本站不出来,她虽然人没到,但吼声足以让食堂的每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咳咳。”
打饭阿姨干咳两声,她眼睛瞟了瞟旁边的标语:
“食不言,寝不语。”
“算了算了。”安汶竹拉着白云,往反方向移了几步。
常培嵩鼻腔传来哼声,他用手敲了敲窗台,再次说道:“我说了,我要那里的烤肠,给我三根,多少钱?”
打饭阿姨这才慵懒地开口道:“去便利店可以直接免费获得,但一人只限一根,如果想多吃的话,建议直接去便利店购买,食堂只负责制作,制作完会再送往便利店加工,现在的烤肠还无法食用。”
常培嵩语气更加透露出不耐烦,“我懒得再往便利店跑了,不行?我只是想买点可以吃的新鲜食物,钱我有的是,你还楞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给我拿!”
白云附上安汶竹的耳朵,“他今天吃错药了啊,还有你,畏畏缩缩的,这可不是你的行事作风。”
安汶竹满脸无奈,总不能说她是在怕和常培嵩结下梁子吧。
若是常培嵩报复,她自己倒是不怕,可问题就在她现在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同学,还有对自己在意的人。
“他不一直都是这幅样子,先赶紧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咱们时间可不多了。”
白云哦了一声,她选了一份土豆丝炒饭,十块钱不到的价格就可以买到一大份下饭的菜和米饭,对于像她们这样的学生来说,无疑是最优惠的价格。
安汶竹眼看她拿出饭卡在机器上刷了下,张了张口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自己也跟着点了一份相同的菜。
七点整,安汶竹收拾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她朝宿舍里的其他人道:“我要去见王安宁了,今晚还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回来,先不要跟我留灯了。”
川糯咬断泡面,她一只手端着泡面盒子,一只手在手机上敲打着。
川糯嘴里嘟囔着:“七点……安汶竹出门。”
灵幽好奇地探着脑袋望过去,她问道:“你在干什么呀?刚才就看到你在记什么东西了。”
川糯抬起头,大方地讲手机屏幕展示出来,“你也看到了,我在记东西,没准这些小事会在以后起到重要作用呢?”
灵幽虽然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但还是随便附和了几句,“那你想得可真周到。”
安汶竹站了起来,她拿起凳子上的斜挎包,看到川糯展示过来的手机屏幕。她很清楚,那就是市面上最火的一款手机绘图软件。
正常人谁会在绘图软件上记事?而且上面的字应该是外语,安汶竹根本看不懂。
她心里懊恼着:“看来我还需要再多精修几门外语了。”
人活到老,学到老,她一直坚信着。
晚风吹在安汶竹身上,步入夏季的议葚早已褪去严寒,想着很快又要迎来期末考试,她较好的心情瞬间低落谷底。
以至于看到王安宁的背影出现在微微发冷的扌喿场上时,她都觉得心底一阵烦闷。
安汶竹走上前去,拍了拍面前王安宁的肩膀,对方转过头来时,两人面目都是一僵。
王安宁震惊于今时今日的安汶竹,她明显消瘦了很多,脸上的黑眼圈也清晰可见。
安汶竹则是注意到扌喿场上的灯光打到王安宁的眼瞳时,他深蓝色的瞳仁成了淡蓝色。
“真的……是你吗?”安汶竹有些不敢置信,她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这个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人,真的就是她期待的那个人吗?
每一次蓝眸的王安宁消失的时候,她都像是经历了一次与朋友可能一生都无法相见的分离。
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但好在她的等待不是没有回报的,她等到了可以证明那日在亥斯边境开枪之人不是王安宁的证据。
“为什么一定要在太阳落山之后,你才会出现?”安汶竹问道。
还没等王安宁张口,安汶竹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心底却泛着嘀咕:“奇怪了,明明身体的奇怪,没有一处发生变化,怎么这个时候的他就是给人一种很高大的感觉?”
反观蓝眸时期的王安宁,含胸驼背,走路严重外八,似乎再好的一副皮囊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气质。
“汶竹……”
短短两个字,将安汶竹从脑海中拉了出来。
“不要再等我了,汶竹,你应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而不是一辈子都跟我这种粗人打交道。”
“可是,我们不是战友吗?你说过的,我们是此生永远不会分开的战友!”
王安宁直接矢口否认道:“那并不是我说的,而是‘我’为了取得你的信任而编排出的谎话。其实很多时候,你都把我想的太过完美了,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人奴。这辈子、包括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没有任何可以翻身的权利了,我的灵魂早就抵押给了恶魔,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安汶竹坚信王安宁在自己面前不会撒谎,她于是乘胜追击道:“那你告诉我,你的白血病是怎样凭空消失的?”
王安宁满脸震惊,像是惊讶安汶竹会知晓他曾经的事,良久,他才恍然道:“你去查我了?”
“我,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事,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明明很多事也与我有关,可每当我问起,你们总会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难道我还不够强吗?难道我还没有达到可以自保吗?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是为了我好……”
王安宁抿了抿唇,他道:“我不告诉你有我的原因,我要对抗的东西太强大了,在他面前,整个睽星都犹如尘埃,我的灵魂告诉我,我无法说出你想知道事情,但是日记可以,这是我V5选择的东西。”
等级为V5时就可以选择恢复末世时自己的身体状态,再者,则是恢复末世时的一样物品。
但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前者,而并非后者。
王安宁继续说道:“我不是那个‘我’,但是他曾对我说过,我们在地下时遇到的那只鸟他曾见过。”
安汶竹眼眸登时亮了起来,蓝啾是陶明渊找来的,只要王安宁说出是在哪里见过蓝啾,对她来说都算是有用的线索。
她无比关注面前男人接下来要说的话,她都集中精神,身上的每处感官都在尽可能的发挥作用,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还记得‘我’说过的,在那个四周都是黑色的地方时,最终承认了自己是人奴吗?承认之后,就被放了出来,那是一个近乎变态的,最能体现人性阴暗面的地方!所有你想象不到的灾难都在那里发生,他们没得选的。”
王安宁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脑袋不由自主地摇晃着。
安汶竹脸色发白,她深知对方不会欺骗自己,但此时此刻的她宁愿相信面前的人是假的。
她养的唯一一只鸟,她在末世里唯一一个并肩作战的异性,两个在她生命中拥有重要价值的人,竟都与付有关。
但蓝啾是陶明渊找来的,也难怪他什么都不告诉安汶竹,如果陶明渊跟付有关系,那她便真的理不清这其中的关系和门道了。
“还记得暗网吗?”王安宁问道。
安汶竹点了点头,她曾听说过,这表面上是个可以免费观看全国各地开放的实时监控,但只有以特殊的方式登录后,便可以了看到诸多时期的视频。
她也翻看过几条,几乎资料库的所有视频都自动分类好。
视频就像是有人无时无刻站在她身后跟着拍摄,镜头压根没有摇晃,视线与视频里的她处在同一地方。
但那个时候,安汶竹根本察觉不到有人在拍摄她,甚至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这儿有两个人的暗网信息,一个是‘我’,一个是你的那只鸟,你只需要用上面得信息登录上,就可以分别看到他们的一生。”
他说完,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一脸谨慎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收拾东西,还有这个日记本,友情提示,日记本搭配视频使用,效果更佳。”
安汶竹接过日记本,这是一个厚厚的空白本,侧边已经被发黄,像是翻阅过很多遍。
这本书的重量可不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对方既然放弃末世时期自己的身体,也要恢复这样东西。可见这本日记本有多重要。
王安宁不停地瞟向四周,像是生怕什么东西从角落里涌出来似的。
他短短一分钟内就看了大约四十多次手表,看起来真的很急。
安汶竹将写有重要信息的纸条收好,又把日记本塞进怀里。
王安宁在她将一切都收拾好后,满意地转过身,他刚抬脚,身后便传来安汶竹的声音。
“下一次我们再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光明终会来临,总有一天,我可以不用藏身于黑暗,我可以光明磊落的站在阳光下……到那时,就是我们的下次再见。”
王安宁背对着她说完,话音未落,直直离开了。
他戴上肥大的卫衣帽子,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