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应章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偶尔还能听到那个女人与两个孩子的嬉闹声,不知为何,想到那女人今天的笑脸,他竟莫名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摊开手心,看了看那块老旧的怀表,心里虽然还有许多埋怨,可若是她真的改进,以后好好照顾两个孩子,那他失去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两个孩子这么欢快的笑声了,这声音,比什么都重要。
他借助拐杖使力站起来,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朝外面走去,高大的背影纤瘦而又有些孤寂。
姜小茹端着水盆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背影,心底突然泛起丝丝酸涩之意,想也没想的放下手中的盆,朝他跑了过去,“你去哪儿?”
裴应章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因为平时总是偷奸耍滑,脸比普通人的要白上几分,加上又被水汽给熏的,此时看上去一片绯红。
他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可随后想到,自己家现在遭遇的一切,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说话的语气也带有了几分的不善,“我能去哪儿?还不是趁着天还早,赶紧去城里把这表给卖了,好换钱回来,否则三天后,你上哪里拿钱给人家?”
他裴应章哪怕是饿死,也决不能丢了这份骨气,可指望这个女人拿出钱来?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只能把这块表给卖了才行。
姜小茹想到之前他拿出来的那块怀表,虽然不知道那块表是什么来历,但她知道,那东西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
“那怀表你不能卖。”她有些着急的抓住他手里的拐杖,微微仰头看着他冷毅的脸庞,一脸认真的说道:“事情是我惹出来的,那笔钱,我会还的。”
“你会还?你拿什么还?”裴应章有些讥讽的看着她,五十块钱,她以为是五毛钱吗?
“这河虾在我们桃源村泛滥成灾,可我们并没有听到别的地方也有,刚才你也尝过那小龙虾的味道了,所以,我想多抓一些小龙虾,然后在家炒好以后,拿去镇上卖。”
这是她目前能够想到的办法了,只是,五十块钱,不知道要卖多少小龙虾才行啊?
“你疯了!”
裴应章听她说要去卖河虾,吓得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你若是去城里卖东西,是会被抓的,投机倒把罪,够把你管一段时间了。”
对啊!现在是七零年代,私人是不允许做买卖的。
“我……”
姜小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裴应章叹息一声,语气淡漠的说着,“你若是真的心里愧疚的话,那以后就好好照顾明萱和明浩他们两姐弟。”
说完,他直接越过姜小茹,便朝外面走去。
“裴应章!”姜小茹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小跑两步来到他身边,“我和你一起去,那块怀表我们不卖,我们找一家当铺去典当,以后我一定会给你把怀表赎回来的。”
裴应章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样,一时间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等我一下,我回屋去和他们姐弟两说一声,让他们乖乖在家,我们快去快回。”
走了几步,她又转身回来,看着裴应章犹豫了一下,说,“要不你把怀表给我,我拿去镇上典当吧!”
话刚出口,姜小茹便有些后悔了起来,因为她看到了裴应章那张俊脸已经冷得快把她给冻死了。
“我……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裴应章眼底布满了寒冰,踉跄着向前两步,大手一把捏住她的喉咙,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姜小茹,我说过,你过去怎么作,我不想计较了,但你若想继续留在这个家里,最好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老子战场上杀过无数的敌人,也不介意再沾染上一条人命。”
“我没有。”
姜小茹眼眶发红,只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看着男人狠厉的眼神,她相信,这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我,我只是担心你的腿而已,请,请相信我。”
她有些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裴应章看着她的眼底一片清澈,他甚至还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心疼。
心疼?
裴应章有一瞬间的错愕,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而姜小茹终于得以喘息,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姜小茹缓了一下,待气息平稳以后,看着裴应章,鼻尖有些发酸,“你的腿还没有康复,如果从这里走去镇上,只怕会加重你的腿伤,所以,所以我才想着我一个人跑快一点,这样还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生怕他会不相信自己一般,姜小茹急忙举起自己的右手,“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别的坏心思,请你相信我,好吗?”
以前的姜小茹是满眼的算计,可是现在的她,却像变了一个人似得,她真的改了吗?
“我今天已经当着大家的面,那样让张大队长下不来台了,我不可能再犯以前那样愚蠢的事情了,我们是夫妻,你相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姜小茹在说最后一句话时,除了有祈求的味道以外,竟还有一丝撒娇的味道在里面。
“好!”
裴应章应了一声,将怀表掏出来递给她,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这块怀表,是这个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你若是敢打什么歪主意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明明是一句威胁人的话,可姜小茹听起来却觉得特别的开心,她重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小心翼翼的将怀表收好,抬头看了看天,对裴应章说,“你在家照顾孩子,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便欢快的朝着外面跑开了。
裴应章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沉声自言自语着,“姜小茹,这是我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虽然这个女人之前做了很多令人厌恶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对视上她那双眼睛时,他竟不自觉的想要相信她。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决定给她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