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微顿了顿，这个问题有点难啊，浮屠子为奇药，如果她说别人，总会有痕迹可查。

而说出贝贝，霍宿爻也会探出她的身份。

“救谁呢……”姜知微转过身，看着窗外的火把。

细碎燃烧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红光倒映在眼底，她撑着一只手在脸侧，笑吟吟开口：“我救……”

忽然，一支羽箭从侧方飞来，羽箭带走黑色的面巾，在她脸侧划出鲜红的伤痕，姜知微坐在窗口上，缓缓抬头，鬼火森森，落在那半张森然恐怖的脸上。

她歪头看过来，幽深的黑眸里倒映着霍宿爻的样貌。

啧啧，暴露了。

“知微……果然是你。”霍宿爻缓缓念出她的名字。

京都医师大多知根知底，一个只偷药材的飞贼，怎能不与刚进京城的医师对上，更何况姜知微这段时间风头过胜，而且她一直不让他摘下面罩，就更加证明她是熟人。

“知微，姑娘……”北阳也认出姜知微，满目震惊。

“许久不见啊。”姜知微点头承认，她不慌不忙坐在窗台上，双手撑在身侧，晃悠着双腿。

如果说没有被发现，姜知微还有心情周旋。但面纱落下，姜知微就没有隐藏的心思了。

她来王府之前，考虑过换一个模样，可思来想去，还是这个样貌最为合适，毕竟这张脸已经过了明路，如果被发现，也是知微有所求。但陌生面孔突然出现在京城，万一被人发现易容之术，反而亏大了。

霍宿爻瞧着姜知微坦然的模样，果然这样大胆的小贼也就她一个。

他冷声开口：“为何来王府？”这女人之前一直装作弱质女流，现在看来她就是在装弱。

“嗯？王爷，这是第四个问题，要多换一味药材的。”姜知微笑吟吟开口。

“可你第一个问题就骗了本王！”霍宿爻定定看向姜知微，反问道，“药无名？”

姜知微按下太阳穴，像是委屈求全：“唉，那就少换一味药材吧。”

她很好讲话的。

“别岔开话题！本王从未答应你换药材。”霍宿爻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姜知微的模样，冷声道，“知微，你知道擅闯王府是死罪。”

本来换药材只是她一面之词，他大可以反悔。

姜知微支起身子，慢悠悠地在脸上的伤口上抹上一层药膏，冰凉的目光落在霍宿爻身上。

反问道：“所以，王爷要我做什么？”此时此刻，才是他们俩开诚布公谈交易。

姜知微的目光越发冷冽，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握着浮屠子的手心已经泛起冷汗，她在赌，霍宿爻，有所求！

霍宿爻手指攥紧轮椅的扶手，深色目光如同漆黑漩涡。明明现在是他占上风，却仍旧被姜知微抢走先机。

现在开口，更像是有求于她……这女人，好生狂妄！

“抓住她！”

四周忽然一阵喧嚣，所有人都举起长枪对向姜知微。

声势骇人。

姜知微一拍衣服站直：“王爷，你这是恼羞成怒了？”

霍宿爻没有搭理她，不知为何，他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不对，知微太淡定了！

姜知微嘴唇抿成一线，逐渐失去血色，她抓住身侧的衣摆，脊背绷成一线，如同绷紧了的弓弦。

一支长枪直直刺向她的手臂，姜知微尚未抬手。

就听见一道惊呼声，秦老急冲冲拉开黑羽卫。

“王爷！王爷！”

霍宿爻忽然晕厥过去。

北阳扶住霍宿爻，有些茫然。

姜知微侧身一闪，握住长枪一个转身落在屋内，她缓缓歪下头，声音轻佻乖痞。

“王爷怎么晕了？要不要赌一局，看看你们王爷的命值不值钱？”

黑羽卫目光快要生出火来：“大胆！你竟敢谋害王爷！”

姜知微笑了，将一缕发丝勾在耳后，“我何时谋害你家王爷了？反而是你们……”

姜知微盯着脖子旁边的数道冷兵器，还差几厘就要穿过她的咽喉，她扯起唇瓣，却丝毫没有被威胁的意思，“是你们，在要我的命呀！”

“杀了你这毒妇！”黑羽卫怒吼道。

“住手！”北阳忽然怒斥道。

“右使！”黑羽卫眼眸充血看向北阳，“这毒妇要谋害王爷！”

北阳深吸一口气开口：“知微姑娘，我信你未曾谋害王爷，可王爷也没有害过您，求您救救王爷！”

姜知微抬了抬眼皮，冷淡的目光落在霍宿爻身上。

秦老呆呆坐在地上，双手发颤，显然已经回天乏力。

霍宿爻没有害她？可是他拿走浮屠子又算什么？是，他要治疗腿，可她的贝贝要救命！

握着浮屠子，她看向四周，声音轻飘飘的。

“我不能活着离开燕王府，你们王爷就跟我一起去死好了。”

谁也不能忽视姜知微这句话的分量，姜知微当初得医师考核魁首之时，不少黑羽卫都有所耳闻。

甚至秦老都亲自为她作证。

看着这群黑羽卫失去了主心骨，似乎，这又是五年前的事件再次上演。

“我看把她关在牢里，看她说不说出救王爷的办法！”

北阳听着黑羽卫满心愤懑。

“对，这毒妇竟然敢害王爷！”

“不是！是我害了王爷呀！”秦勉忽然大吼，老泪纵横，看向姜知微，“知微姑娘，您是不是有办法！”

四下化作一片静谧，黑羽卫呆呆看向稳操胜算的姜知微。

只有北阳忽然拱手：“知微姑娘！我知道你不是嗜杀之人，请你救治王爷！”

姜知微盯着北阳，有些好笑：“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知道不嗜杀？”

“敬酒不吃吃罚酒！”黑羽卫就要上前。

可北阳忽然双膝落地：“燕王麾下，右使北阳，请知微姑娘救我家王爷！”

黑羽卫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右使，你起来！”

黑羽卫跪天子，跪燕王，跪父母，绝不能跪贼子！

姜知微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逼我救人吗？但就是燕王的话，刚刚不是说我谋害王爷吗？我就不救。”

跪又如何？说难听点儿，北阳这就是道德绑架。

“王爷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该跪，我信知微姑娘并无害人之心，况且，知微姑娘在医师考核，从不问病人家世，为何现在不救我家王爷，如果您有怨气，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姜知微垂下眼眸，看着晕厥过去的霍宿爻。

“救霍宿爻，可以，但我要带着浮屠子安全离开燕王府。”

这是她，一直的目的。

姜知微松口了。

“多谢知微姑娘！”北阳挡下快要上前的黑羽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