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声音平淡，却仿佛一记重锤，重重砸向台下文武心头。

孔凡起身怒骂：“刘裕！你之前是怎么说的？啊？你说我们来商量一下如何向朝廷表奏，商量一下谁来接任这幽州刺史。”

老人身材高大，脸色铁青，脸上胡须随着他的一言一语不住颤动：“这就是你说的商量？！”

钱穆带着几名武将也站起身来，面露不满道：“我们几个刚才捋了捋，合着你是一人一套说辞啊！”

声音此起彼伏，大厅瞬间嘈乱起来，比菜市场还要更盛几分。

这时，一人向天拱手朗声道：“不管怎么说，咱们今天的一切，都是将军给的。没有将军，你们谁他娘的有资格站在这儿说话？”

“就是，要是没我姐夫，你们屁都不是！”常生开口附和。

众人闻言哑然，谁能跟你这小舅比啊？

群情激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登台表演。

…………

朱建就那么提枪站在黄兴身旁，一言不发。

黄兴坐在那张楠木长椅上，仿佛一个看客，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轻轻咳嗽一声，声音不大，却快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缓缓开口：“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作人走茶凉。”

此话一出，众人一时语塞，只好坐回凳子上。

毕竟，有谁会愿意背上一个不忠的骂名呢？

“我老爹当年说过一句话，百姓才是天下的主人。所以啊，就不要再争幽州姓什么了。”

“我明白诸位的心情，出来打拼，无非就是图个前程。”

“你们心里大概都在想：跟着我这么个小娃娃，必定成不了大气候。”

黄兴指着自己的头开口道：“我现在就可以给大家指一条明路。我这项上人头，有人报价一百万两银子，谁想要，来拿便是。”

见众人面面相觑，黄兴继续说：“没人要啊，那就算了。”

众人心中忍不住嘀咕道；旁边站着那么一号高手，谁敢张嘴要啊？

唯有常生两眼圆睁，怒道：“他娘的，别让老子知道是谁出的这笔钱！”

黄兴压了压手，沉声说道：“言归正传，我现在需要各位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你们，是否还是我黄家旧部？”

孔凡最先开口：“你这副做派，分明就是在谋反！”

“哦？子承父业，难道算谋反么？”黄兴冷冷道。

“新旧刺史更迭，应由内廷决定。你在这里私命朝廷官员，与谋反何异？”孔凡伸手指着黄兴怒声道。

黄兴笑了，稍稍带着一丝苦涩：“还真是顶大帽子啊！谁给你说，我要做那幽州刺史了？”

“少爷！”朱建语气有些激动，看向刘裕，对方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孔大人，您才高八斗，见多识广，可否解答一下晚辈的困惑？”黄兴向着孔凡稍稍躬身。

礼数之周全，俨然便是学生向老师求问，孔凡不得不点头答应。

“我很疑惑，究竟有谁能在京城里，屠了我黄家满门？”黄兴问道。

“那当然是皇……”孔凡顺口说道。

“此等血海深仇，若是你的话，该当如何？”黄兴声音猛地拔高，“你还要恭恭敬敬地侍奉那赵家皇帝？”

大厅内气氛变得沉重起来，黄兴深呼口气，沉声说道：“无论是谁，无论身在何处，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好！”钱穆大喝一声，猛地跪倒在地，“俺等的就是您这句话！”

孔凡同样深深一礼，开口道：“属下孔凡，拜见将军！”

议事厅内瞬间拜倒一片，山呼不止。

“这……”黄兴转头看向刘裕，对方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黄兴笑了，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了然，原来自己才是这方戏台的观众。

他长叹一声，口中呢喃道：“你们……真是……”

“哈哈，都是军师给出的主意。不然的话，少将军又怎会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要去报仇这种话呢？”钱穆爽朗一笑，开口说道。

刘裕神情一肃，沉声道：“这一出大戏，观众，不只您一名。”随后朗声喊道，“来人！将那几人绑了！”

数名甲士从屏风后鱼贯而出，各自目标明确，冲向几个略显慌张的人。

“先生，这是……”黄兴开口问道。

“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罢了，这里是证据。”刘裕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纸书信，递给黄兴，“要不是他们刚才骂的那么凶，我还真不敢确定。”

“乱臣贼子！乱臣……”一人被甲士压在地上，口中不断咒骂，那甲士拿刀柄用力一磕，当场昏死过去。

看着仍跪在地上的一众家臣，黄兴轻笑一声：“还不赶快起来？”

众人互相看了看，纷纷起身，突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声音回荡在大厅内，余音绕梁，久久不绝。笑着笑着，眼眶渐渐红了。

………………

曲终散场，黄兴与刘裕来到后院书房。

“刘叔叔，您这是何必呢？”黄兴轻声问道。

“少爷，将军之仇，不是您一人的仇。”刘裕语气平淡，“当年若不是您还活着的消息传了回来，这几十万将士，没人能拦住。”

“我知道你不愿意带兵南下，不愿天下百姓生灵涂炭。可是，咱们的敌人呢？”顿了一下，刘裕继续说道，“我收到线报，或许几个月后，皇城里的那位，便会以平叛的名义，出兵讨伐幽州了。”

黄兴轻声呢喃道：“不可能，赵栝不是那样的人。”

“我要说，不是赵栝呢？”

黄兴闻言一愣，开口道：“您说什么？”

“宫里人至少有两年没有见过小皇帝了，老皇爷自从身体有恙后，也再未露面。内廷，隐隐已是恭亲王的一言堂了。”刘裕神色淡然，仿佛再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赵栝现在处境一定很危险，咱们得想办法救他出来。”黄兴急切道。

“只是因为你们的情谊么？”刘裕目光一凝，开口问道。

黄兴狡黠一笑，说道：“为了师出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