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文！”秦阳替他说道，心里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敢情这个县水泥厂是老对头曲建飞的呀，怪不得去年曲建飞想把水泥厂搬迁到仙渡镇的时候，连邹德义都在班子会上为他大说好话，也怪不得水泥厂连环保设施都没安装到位就开始生产，却不怕被县环保局处罚呢。

那工人道：“对，对，就是曲文，你也知道曲文啊，我就说嘛，这老家伙名号响当当……”

秦阳笑笑，甩下句“你忙着吧”，带温强走上来路，道：“走，去见见曲总。”

温强诧异的问道：“啊？那不暗访啦？”

秦阳嗯了一声，脚步飞快，很快走到了那排简易房前。墙角里有个大铁笼子，里面养着两只藏獒，看到二人走过来就汪汪大叫，声震全院。

秦阳丝毫不以为意，正发愁面前这四五间简易房哪一间是总经理办公室时，其中一扇门开了，走出来刚才所见的那三个环保执法人员。

刚刚他们进厂的时候，手里都还空着呢，现在要走了，那两个男队员手里却多了两个纸箱子，都用双手抱着，看上去分量不轻。

为首那个男队员脸上带着亲热友善的笑，边走边回头道：“曲总你就放心吧，我们执法大队这边保证不催你，但是你也得尽快搞定那帮村民，别让他们再上访再闹事了，不然我们就不好做人了。”

屋里随之走出第四个人，正是秦阳好久不见的曲建飞，他爽快的答应道：“郭哥你放心吧，我这就找人搞定那群刁民去。这群泥腿子，闹来闹去的不就是想要点好处嘛，哼，那我就赏他们每家一碗猪食吃吃，看他们……”

说到这曲建飞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经发现了秦阳的存在，表情惊恐地看着他，如同看到了一个活鬼。

秦阳冷哼两声，暂时没理他，走到那个郭哥身前，打开他抱着的纸箱子往里看了看，里面是六瓶茅台，又打开另外那名男队员怀里的箱子，发现里面是一整箱的软中华香烟。

看到这两箱名烟名酒，秦阳忽然想起了堂小舅子李寅生，他要是在这儿，看到这两箱子烟酒，一定会很兴奋。

“你谁呀？你瞎翻什么呢？”这时那位郭哥不满意了，瞪着秦阳开始发飙。

秦阳还没做出反应，温强先不答应了，喝斥他道：“你又是谁呀，跟我们秦主任说话客气点儿！”

那郭哥一呆，道：“秦主任？什么秦主任？哪的秦主任？”

秦阳对温强摇头示意，先不要跟这几个执法人员废话，看向曲建飞，冷笑道：“曲建飞，原来县水泥厂是让你给收购了啊，我一直都不知道，看来你生意做得不小啊。”

曲建飞纳闷不已的看着他道：“怎么哪儿都有你啊，你跑我的厂子里干什么来了？”说完脑海中闪过旧日仇恨，忽的一喜，道：“上回我跑县委你的地盘上，你把我扣门口保卫室里了，这个茬子我可是一天都没忘啊。既然今天你主动跑到我的地盘上，我也不能来而不往，就也扣你一回吧，哼哼，嘿嘿！”

秦阳鄙夷一笑，道：“你别吹大话了，别说是你了，就算你老爹曲文在这儿，他也不敢扣下我啊。”

曲建飞刚刚那话只是吓唬他，毕竟连老爸曲文都不是他的对手，自己又怎么敢对他实施报复，但听了他这句嘲讽之词，忍不住气往上冲，心里暗使小聪明：“我没邀请他来，估计也没别人请他过来，那他就属于非法入侵，既然如此，我让人扣下他也不算错，先杀杀他的威风再说，等他急了再放了他，过后他也没理由报复我。”

这么想着，他左右四顾，大声喊道：“来人，赶紧出来几个，厂里进小偷了，快给我抓住他！”

那个郭哥刚收了他的好处，有心回报他一下，于是叫道：“曲总你还用叫人，我们这不闲着呢嘛，来小刘，咱俩一块摁住他。”说完就要先将怀里的纸箱子放到地上，好腾出双手来抓秦阳。

温强闻言冷笑两声，道：“你要摁谁啊？这是县委办副主任秦阳秦主任，你一个小小的执法队员也敢摁他？”

郭哥吓了一跳，失声叫道：“谁？秦阳？县里那个最年轻的副科，也是风头最盛的那个家伙？他就是？！”

温强道：“不是他还能是谁？你们几个给我靠边站，敢为虎作伥你们谁都有不了好果子吃。”

郭哥敬畏的看了秦阳两眼，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重新抱起纸箱子就往厂门跑，心中暗暗祈祷：“姓秦的，我不招惹你，可你也别管我收受好处的事，让我走了吧，我谢谢你了。”

“站住，你先别走呢！”秦阳忽然叫停了他。

郭哥正怕被他叫住呢，结果真就被他叫住了，吓得双臂一抖，差点没把怀里一箱茅台丢到地上，缓缓停步，战战兢兢地回过神，陪着满脸笑容问道：“秦主任，你有什么事要吩咐吗？有事你尽管说，我能帮忙的一定帮。”

秦阳揶揄他道：“这么两大箱子名烟名酒，都已经让我瞧见了，你还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带走？”

郭哥听他果然要追究自己收受好处的事，一颗心高高悬了起来，心跳速度直接飙升三倍，血压更是瞬间冲顶到了一百八，好在不无急智，忙走回他跟前，赔笑道：“秦主任我错了，是我不懂事，来来来，我分一半给秦主任你们带走，呵呵，见一面分一半嘛……”

秦阳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傻，道：“少来这套，我叫你站住，不是让你收买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正奉命调查县水泥厂污染环境这事呢，结果你就撞我枪口上，不仅撞上了，你还要堂而皇之的带着好处走人，我都快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你给我老实站旁边等着，过会儿再说你！”

这时曲建飞也喊了亲信手下过来，正要指着秦阳下达扣押命令，听到他这番话，心头打了个激灵，道：“秦阳你说什么？你在奉命调查我的厂子污染环境的事？奉谁的命？”

秦阳哼了一声，忿忿地道：“曲建飞，你是真有经商头脑啊，见水泥价格不行了，就果断改为生产行市见涨的石灰，而石灰厂的建设周期要比水泥厂短得多，所以你小半年不到已经建设完毕生产赚钱了。当然你也只顾得赚钱了，从不顾及环境好坏与村民健康与否，才几个月的时间就把东山村污染成了眼下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末世降临了呢。你说你是有多贪婪多缺德啊，啊？为了赚票子，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明知道石灰厂是重污染企业，却连最重要的环保设施都不上，为了赚那么点钱，把整个村子都祸害了，你根本就是个大祸害，你已经丧尽天良了你！”

曲建飞被他数落得脸红不已，刚刚嚣张的气焰也有所收敛，追问道：“你到底是奉谁的命令来调查我的？是县委薛书记，还是县长夏敬元啊？”

秦阳一摆手道：“你少给我废话，我就问你，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解决？说起来我就是一肚子气，恨不得踹你两脚再把你扔烟囱里头去，环境都污染成这样了，你居然还不舍得花钱整改，只想花几个小钱儿收买村民们，然后在没有环保设施的前提下继续生产下去，你是想把整个东山乡都给污染了呀？你要把县城西部都变成不毛之地吗？”

曲建飞忿忿不平的叫嚷道：“你少给我乱扣帽子，也少给我危言耸听，谁不舍得花钱整改了，我已经购买来环保设备正在调试安装了。我也不是要收买村民们，而是先让他们老实点，别再到处告状去了，接下来我就会花大钱大力气治理村里的环境。我告诉你，发展工业就一定会造成环境污染，西方国家走的也都是‘先污染再治理’的路子，到了我这儿你凭什么不许我先污染再治理啊？县政府对污染型企业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凭什么死按住我不放啊？你这分明就是针对我，你这是打击报复！”

秦阳被他给气乐了，道：“打击报复？亏你也有脸说得出口。你这么个小脚色也值得我打击报复，你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我也告诉你，这事儿我要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我知道了也管了，那我就要管到底！我不管你整改治理是真的还是糊弄我呢，你都要按你说的那么办！从现在开始全厂停工停产，直到你环保达标、环境修复为止！”

曲建飞见他替环保局下达命令，肚子里那个气啊，眼珠子都红了，指着他骂道：“秦阳我擦尼妈，你特么非要跟我对着干是吧？”

秦阳听他口出恶言，脸色一沉，真想过去抽他个嘴巴，但又怎能真的那么干，会自堕身份的，冷笑道：“你也配我跟你对着干？”

曲建飞勃然大怒，火气直冲脑门，瞬间烧得失去理智，忽然转身回到办公室里，一阵翻箱倒柜，翻出一把短筒双管猎枪，疯了似的冲了出去，左手握住托把嗒的一声子弹上膛，将枪口直接怼在秦阳额头上，怒吼道：“我特么一枪嘣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