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画中女人一袭红衣眉目似火，笑的柔婉好似面带桃花。

画悬着，人在前面站着，这幅百年的卷轴好像镜子一般，映射着面前美丽的女人，只是笑魇是定格住的，那双低垂的眸子才是凄惨的现实。

女鬼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她的神情当中突然出现了一股无名的哀思，仿佛百年前的过往如走马一般一幕幕的在脑海中闪过，我想这一刻她定然是想流泪的。

不过她不是人，纵然她的心头有无数思绪如流星般陨落地面，就算将这颗尘封了百年的心击打的千疮百孔，流泪对她来说无疑都是奢侈的。

“吕阳......你从哪弄到的这个？”

看着她眼睛当中那闪烁的微光，好似一颗琉璃珠子接受了光芒的恩泽闪烁着、跳跃着，她万千的思绪汇聚成一条夜空中的银河，就这样在她那小小的宇宙中挥洒着光芒。

她抚 摸着画作，那如春笋般的指尖轻轻地由上而下的滑动着，只是并没有与这已经泛黄的纸张发生实质性的接触，看的出来她很怜惜，竟然都不舍得将那只轻柔的手落下去。

这不像是她的样子，在我印象中她总是笑着的，总是像哥们一样跟我开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她的这种表情对我来说无疑是陌生的。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

“画里的人是你么？”

她点点头轻嗯一声，目光还是那样，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至宝，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过这幅饱经风霜的百年画作。

久久之后，我的等待终于换来了一个细腻且温柔的声音。

“真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它，简直和做梦一样！”

我心头的一个疑问在此刻已经得到了答案，很显然这画中的女人的确是她，不过是谁为她挥毫执笔的呢？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才能让女鬼如此的黯然，是什么让她露出这种令我感到陌生的表情呢？

“吕阳，谢谢你，能够再次见到它我很开心！”

她一边说着我一边上前两步。

“你能和我说说这画中的故事么？”

女鬼没有直接回我的话，而是让我凑近一点仔细的瞧瞧这幅画。

“吕阳你看，这画中的场景是什么地方。”

疑问中我将视线放到画上，仔仔细细的看着画中女人周围的背景。

这好像是一个院子，若不仔细看很容易将画中建筑的一角忽略，之前没发现是因为水墨晕染在纸上那种独有的抽象，还有就是上次看它的时候只有那微弱的月光，所以才没有将这一处看的真切。

现在一看，我悟了，这一处不起眼的一角，正是我家新房的样子。

“吕阳，其实你家房子的事情不光是我想要捉弄你，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我不忍将这话斩断，只是静静地等待她慢慢的讲述其中的故事。

三百多年前，一位大宅深闺中的小姐疯狂的爱上了一个男人，这男人长得不算英俊但却很精神也很讨人喜欢，只是他是个穷小子。

话头一开，我便猜到了一些曾经熟悉的剧情，后面也如我所想。

大门大户的婚姻从来都讲究门当户对，又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个人的爱情在那个时代无疑是忤逆的、不合理的，于是就在某个星星很少的夜晚，两人挣开封建牢笼的枷锁开始了一场没有目的地的旅行。

男孩是个画师，而且画的很好，游山玩水之间总能留下两幅得意之作，于是这门手艺便成了两人收入的主要来源，虽说不多，但是八年的时间也足以攒下一笔盖一个小房子的钱了。

就在房子建成的那一天，女孩很开心，她捻着一簇院中的桃花笑了起来。穷小子看见了，便立刻掏出了画笔，他觉得女孩这一刻的笑容是世界上最好的美景了，于是在这一刻男孩完成了自己这一生最伟大的作品。

在我听来这是一个很美的故事，看着女鬼绘声绘色的讲述我也不由得感叹她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后来呢？”

“后来......”

女鬼没有继续讲述下去，而是对我淡淡的一笑。

“难道故事一定要有结局么？”

“没有结局......还能叫故事么？”

女鬼没有接我的话，而是轻轻的走向了窗边，看着远处那座最醒目的高塔回忆起了某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我跟着她凑了过去，一起看了看高塔上的日晷，这时候日晷上的指向突然动了一下，我知道这表示我离着回去的时刻更近了一步。

“真没想到你身上还发生过这么美好的故事啊，爱情确实是让人羡慕的东西！”

“爱情？在我那个时候可没有这个词！”

气氛陷入了微妙，或许我又做错事了，我本不该去挖掘这段早已尘封百年的故事的。

三百多年过去了，那个男孩一定也离开这个世界了，既然女鬼此时没有和他一起说明他们之间早已经远远相隔，可能是一种远到永远无法触碰的距离吧。

虽说我面前的这个女人是鬼，可我知道她有人的心，我想这种永远的失去应该是最痛苦的！

“哎呀，你看我这人，问东问西的，说点别的多好！对了，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呢！”

看到我缓和气氛，女鬼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不过却好像不打算直面我的问题。

“姜珮瑶，不是告诉过你我叫姜珮瑶么！”

“嘿，我说你......”

“怎样？”

也真是绝了，认识都好几个月了，连人家的名字都没问出来。

罢了，随便她吧，不愿意说就不说吧，真不知她为何要这么故作神秘。

现在的我还以为姜珮瑶是和我闹着玩的，看着她那轻佻的笑容我也没有太过在意，对于这个三番五次救过我的女鬼我也没有了任何的戒备心。

可是在未来的日子中，我却发现女鬼和姜珮瑶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联系说起来可能太轻了！

现在的我只是松懈了，竟然忘记了吕卫国临终前想说却没有说完的话，这一刻我还没有发现不对，直到一段时间之后我才发现姜珮瑶远远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简单。

该问的事情也都问清楚了，衣服也还给女鬼了，看着高塔上日晷的时间离着丑时也不多了。要是晚了我可就再也回不去了，于是我便想着告辞离开。

我说要走，女鬼的神情表露出了一丝不舍，眼看着她想要伸手却又缩了回来。

她这微妙的举动被我看在眼里，我有些在意但是没有盘问，只是淡淡一笑后便收起画卷，朝着那唯一的大门走去。

我的心是坦然的，是没有波澜的，可是就在一个及不容易被人察觉的瞬间，一双白净、细腻且散发着扑朔迷离香气的双臂，将这坦然和平静悄然打破。

我背对着她，她就像一座牢笼死死的禁锢着我，她的双臂就像带着尖刺的藤蔓，纵然上面绽放的葳蕤美丽动人，我却不敢伸手触碰。

“你......你这是......？”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试探的问她。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觉她的整个上半身都贴在了我的后背上，我甚至都能感觉到后背上那份柔软，虽没有人的温度但却能感觉到一份似火的柔情。

许久之后，她轻声呢喃，我努力的翻看脑海中的记忆，显然她从未有过如此少女的时刻。

“吕阳，别走，留下来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