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姝第一眼见韩夫人，就觉得这个女子很妙。

温婉美丽的女子在大郑中并不少见，懿姝母后就是这种类型，举手投足间有着良好的教养。

懿姝受她母后影响过多，总认为这一类的女性多数温柔善良柔弱，却无太大的主见，宛如依附大树而生的——菟丝花。

可这个韩夫人不同，一双眸子中是经历了事情的通达，从容纯澈。她衣裳发饰都不显华贵，却让人感觉舒服。

她没有因为夫君被押入大牢而慌乱，也没有因为寄人篱下而卑微讨好。

进退之间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只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站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她谢过懿姝后，就直接表明了来意，“殿下，韩氏一族日后愿奉您为家主，还请殿下收留。”

懿姝连忙将人扶起，“韩夫人快请起。”

韩慎在牢狱之中，因为先帝的缘故，迟迟不肯应他们。

可韩夫人一来，仅同韩慎见了一面，就让韩慎做出了决定。

可见，韩慎对他的这个夫人，是极为依赖的。

懿姝有些好奇，“韩夫人是怎么说服韩大人的？”

韩夫人说道：“我问他，公主如何？”

……

牢房之中。

韩慎见到了她，就哭得痛哭流涕，“玉娘，我连累了你！”

云玉娘默然无语，一双手在后背轻轻拍打着韩慎的后背，等他不哭了，才捧起韩慎的脸说道：“夫君瘦了。”

声音低且柔，似饱含了万千情谊。

韩慎眼眶又酸了，慢慢地把头埋在了云玉娘的肩膀上，良久没有动。

温热的泪水，一点点浸湿了柔软的布料，在云玉娘的无声安慰中，韩慎将事情一点点告诉了她。

云玉娘也是第一次听说这圣旨的内容，她极为聪慧，略微想一想就明白了圣旨的含义。

韩慎说道：“沈大人对我说，陛下可以放过我们全家，但是让我入公主府做属官。”

“我答应过先帝不涉足朝堂的，可公主和沈大人的恩情，我可怎么还啊？”

云玉娘悄然叹了口气，将韩慎微微推开，拉倒坐到了床上。

她一向爱洁的人，此刻坐在潮湿的稻草上也浑然不觉，莹润的双眸里，只有让她心疼的傻瓜夫君。

她缓缓地说：“夫君觉得公主如何？”

韩慎与懿姝有过短暂的交往，当下说：“是个将才，打仗很有一套，治军严格，对我也挺好！”

云玉娘知道韩慎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当下说：“我说几条，你看看对不对？”

“夫人尽管说。”

云玉娘说道：“公主做将军的时候很穷，听说所有的俸禄和赏赐都用在了军营之中，还带着军士开垦荒田，最缺粮的时候也没有盘剥百姓，然后被人上书弹劾说她收买百姓，有不轨之心。”

“那些文官满嘴胡唚的！”韩慎眼睛瞪大，“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云玉娘嗯了一声又说道：“听说她打仗时喜欢用奇兵，总是喜欢以少克多的闪电战法。这是为了什么？”

韩慎解释：“你看她的盔甲就知道了，清一水的银甲，这是为了吸引战力，这种闪电战法，能够减少伤亡。”

云玉娘微微一笑，“原来是这个缘故！听说公主卸甲已五年，可平阳大行台的军士之心还都是向着公主，是吗？”

韩慎点头，“对，要不陛下和太后哪能由着公主不嫁人呢？”

“那沈大人如何呢？”

韩慎这个知道，当初沈晏在他帐下做谋士时，提出了很多治理的方法。虽然有些被反对，没有施行，但都是真正为民着想的，他不假思索地说，“很聪明，善谋略，是个能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云玉娘说道：“这样的人说治国之才不过分吧？”

韩慎点头，“不过分！”要不，他也不会推举他了。

“可是这样治国之才没有选择大皇子，而是选择了公主，是不是说明公主相比较大皇子来说更能为百姓谋福呢？”

韩慎怔了一下，想了会，“这我不知道，说不定是陛下指派的呢。”

云玉娘莞尔，戳了韩慎脑门一下，“你呀！沈晏那样的人若不是自己愿意去，他哪里会帮公主做到这一步！”

韩慎一呆，“对啊，好像是这个道理，那他为何不帮大皇子？”

云玉娘道：“自古以来，帝位没有传于女子的，可你们这一族，可是有女子为王的先例。”

韩慎一下跳了起来，似是受到了惊吓，说话也开始结巴了起来，“你是说，沈晏，沈晏，他是想——”

云玉娘捂住他的嘴巴，“你安静些！”

韩慎坐了下来，神情明显慌乱了，“这，这可更不能去公主府了！不然被沈晏卖了都不知道。”

云玉娘见他这样子，叹了口气，捧着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我刚才的话是白说了吗？”

韩慎眼睛一下瞠大了，“你，你也想？不行！这可是谋反！”

云玉娘脸沉了下来，“谋反不谋反的，很重要吗？那些史书上记载的，只是给后人看的！百姓能活得好，才行！”

“前朝末帝是个昏君，宠信奸佞，屠我全族！我颠沛流离那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像我这样的人少吗？比我过得更艰难的人少吗？”

“人肉之价，贱于犬豕！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夫君，任何皇朝由盛转衰乃是常事，可若让混乱的国家由衰转盛，则需要明君、明臣。可现在呢？”

韩慎语结，云玉娘的经历他很清楚，也能明白甚至心疼她的过往，可他脑子里一边是先帝，一边是这样的事，让他更加混乱起来。

云玉娘沉声道：“先帝给你的那道圣旨，在我看来就是让你选明君的！这是先帝对你的信任！”

韩慎挠头，满脸苦相，“夫人，我脑子一向笨，我那兄弟也知道，怎么会让我选明君？他这圣旨肯定没这个意思！”

云玉娘摇头，“夫君，你若是个聪明人，先帝就不敢给你这道圣旨了，有野心的还不直接谋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