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绿灯的空档,白御泽忽然转头,回了一个鬼脸给她。
月梦瑶猝不及防,愣了一下,被逗得哈哈大笑。
这么优雅又矜贵的人做起鬼脸来,真让人捧腹。
“开心了?”白御泽伸手揉了揉她小疯子似的乱发,“不胡思乱想了?”
他的目光灼灼,似乎能够洞察一切。
“没胡思乱想啊我!”
“这几天都没有吗?”
“没……”
“那就好,”他收回手,重新开车。
跑车在黑夜中疾驰,车窗半开,风凉凉地吹拂在脸上。
心里的烦闷,似乎也被吹散了一些。
月梦瑶闭上眼睛,享受着内心片刻的宁静,等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才重新睁开。
“我们去哪儿啊?”
“不是说过了吗?约会啊!”白御泽下车,绕到她这边帮她打开车门,半真半假地道。
“……”
月梦瑶忽然身后扣住车门边框,死死地不肯松手。
白御泽挑眉,“怎么了?”
“今晚,可不可以不约啊?我想回家了。”她还没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完全不想出去。
“不行!”
“……”月梦瑶的小脑袋咚地一声砸在车子的前台上,“我这幅鬼样子,像约会吗?我感觉像在约我出来装鬼还差不多!”
她头发乱糟糟的不说,身上还穿着在家里的叮当猫睡衣!
最要命的是,里面还是真空上阵,就这么稀里糊涂被他带到了这么远的地方来。
这样叫约会的话,那她真的会怀疑人生了……
“原来是在担心自己的样子太丑,我来看看……”
他突然伸手,挑起她的下颌。
动作略显轻佻,却让月梦瑶避不了。
她有些无语地瞪大眼睛,“你看清楚了吗?”
“嗯,是挺丑的,”白御泽收回手。
“……”月梦瑶低头,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发尾。
跟他比起来,任何人都不会太好看!
因为他已经那么好看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跟小疯子似的,不过我有准备。”
他跟变魔法一样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纸盒子,塞进她手里,“去后座换出来。”
月梦瑶却如同捧着一个烫手山芋,来不及还给他,盒子已经被白君打开——
一袭烟灰绿的长纱裙就这样呈现在她眼前,上面还有一些用施华洛世奇堆缀的小星星。
整条裙子像是月天接近晨曦时候的夜空,唯美,空灵,飘逸……
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月梦瑶忽然愣住了。
捧着盒子,一动不动。
白御泽一直站在她面前,等待着她的反应,可是等了许久,还是只看到那颗圆圆的小脑袋就这么埋着,没有抬头,也不肯说话。
裙子上突然氤氲了一个小小的点,像是下雨了……可是分明又没有。
再看她,粉腮边还挂着另一滴似坠未坠的眼泪……
他的心,被拎了一下。
白御泽蹲下去,单膝弯曲在她面前,伸出指尖,轻轻地在她的眼角压了压,“嗯,这条裙子可能是洋葱味的,让你的眼泪都控制不住流出来了……不喜欢的话,我们换一个别的,好不好?”
轻松的语气,却没有如愿让她收住眼泪。
反而越流越凶,像是露珠一样,一颗一颗地滴在他的掌心里,滚烫如油。
白御泽略略蜷了蜷自己的指尖,“乖,不喜欢它的颜色?还是款式……”
月梦瑶摇了摇头,沉默。
医院楼梯口,白子轩说她贪财,拜金,喜欢钱……
这些话,原本以为已经忘记了,可是还是会想起。
终究,还是在意他说过的话,每一个字……
“那是怎么了?不喜欢这个牌子?”白御泽伸手去接过那个盒子,就要把它随意地扔在路边。
既然她不喜欢,那么再好的品牌,再昂贵的价格,对他来说,都如同废物。
月梦瑶抬头看他,原本圆乎乎的小脸这几天倒是清秀了很多,眼圈也红红的,像是一只受了委屈想逃回家,却又不知道方向的小兔子。
她的眼底写满了失落和伤心,又是在完全不懂得掩饰的年白……
白御泽知道她这样的情绪绝对不可能是因为自己,他垂眸,将自己眼底的暗芒掩饰得很好,然后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给我说说,我保证做一只很忠诚的耳朵,不会乱说。”
咬唇,又重新低下头去,她想了很久,才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害怕地问出口,“我是不是……很贪钱?”
白御泽一愣。
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哑然,旋即,失笑。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之前接受了你的裙子,都是很贵的东西,我说过的,我还不起的……”她真的觉得好委屈……
突然,一记轻笑从头顶传来。
月梦瑶仰头看他,“你笑什么?”
她说错了吗?明明自己这么委屈,他却还在笑……
白御泽与她平视,无比认真地开口,“身在商场,我见过有的子女为了争夺父母遗产打得兄弟反目头破血流,遗产的总额是一千亿。我也看过有人为了钱,铤而走险做违法的事,最后被判死刑。可是,我真的从来见有人为了几条裙子,就把自己定义为贪财,更何况,这裙子还不是你主动要买的。”
“什、什么意思?”月梦瑶被他绕晕了。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可以被定义为贪财的话,那你一定是我见过的,最清新脱俗的小贪心鬼。”他刮了刮她的鼻尖,“这算什么钱?一条裙子而已,就跟你早餐的时候,在路边买的一袋豆浆或者一个烧饼是一样的。”
“……”这个比喻月梦瑶听懂了!
可是……还是不能接受!
但是白御泽已经将她从车里拉出来了,手臂霸道地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往他自己的怀里带过去,“既然不开心,那晚上我就带你好好地开心一下,你说好不好?”
“怎么开心啊?”月梦瑶不懂。
“你以前喜欢做什么事让自己高兴起来?打游戏?睡觉?还是出去玩?”
白御泽顺口问。
月梦瑶很认真地把小脑袋偏到了一边,老实答应,“吃。”
“……小圆脸都被吃成小瓜子脸了,还没开心起来?”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戳了戳她的腮帮子,“手感可没以前好了。”
手感两个字把月梦瑶闹了个大红脸,明明他在戳她的脸,却莫名让人觉得是在摸她的胸似的……
她赶紧甩了甩头,把这个奇怪的念想给赶出脑海,“吃不胖,也没办法呀。”
白御泽笑,目光比他身后刚升起的新月还要灿烂几分,“吃也可以吃,不过都是小孩子的把戏。要不要我带你去成年人的世界,找一找开心?”
成年人的世界……
月梦瑶一愣,“我已经成年了。”
“小屁孩,”他低低地叫她,声音如此亲昵。
月梦瑶不服气了,蹭地从车里钻出来,“去就去,我才不是小屁孩呢!”
“一会儿别被吓哭了!”
“绝对不会!”
“那走着瞧!去换衣服吧!”白御泽把盒子拿回来,连人带衣服地往后座塞。
月梦瑶却伸手挡住了他,“我想穿自己的衣服……可以吗?”
她睡衣上的那些叮当猫像是活了一样,在他耳边突然唱起了歌,白御泽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笑了笑,“没有设么不可以的。想穿就穿,没关系。”
“那好,等我一下!”
月梦瑶抱着那个盒子钻进车子里,幸好这车贴了膜,外面看不到。
她红着小脸把内内从那个盒子里抽了出来,穿好,然后穿着自己的叮当猫睡衣下车,“走!”
“走吧,小屁孩!”白御泽伸手,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到了后面那栋楼的门口,月梦瑶……就有点后悔了。
高级会所,哪儿哪儿都透着一股子精光,还有会所门口的那两个非常标志的门童都在提醒她,这里是正儿八经的,成年人的世界。
进去之后,说不定会如同万花筒般应接不暇,却也足够让她无力招架。
可不可以临阵脱逃啊?可是想起自己之前那些不会害怕的豪壮语,月梦瑶吞了吞口水,悄默默地往旁边溜。
衣领,被人扣住了。
白御泽笑了笑,“走错路了,在这边。”
“……哦。”月梦瑶干笑了两声,跟在他身后。
门童看到白御泽那张俊美绝伦的脸,立刻就开了门放行,根本不用做身份验证。
原本以为会非常喧嚣的会所里,此刻居然十分安静。
里面金碧辉煌,却也落针可闻。
长毛的白色地毯吸收了他们的脚步声,走廊两边都是玫瑰金镶嵌的落地镜,照出两个人的身影……
黑衣黑裤明明很简单,可是她现在才发现他的衣服,有些不一样——
肩膀的位置有黑色的丝线绣花,好像是龙云纹,低调繁复,却也与众不同。
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再看自己——
只套了一件几十块钱的宽大叮当猫睡衣,脚上是在家里穿的兔子拖鞋,看起来有点小邋遢。
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像是运筹帷幄的君主,一个像是晒蔫儿了的梅干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