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月梦瑶好像早就失去了知觉一般，她感受不到任何温暖了——更别提是来自于白御泽的温暖。

她有些嘲讽地笑了一笑，试图挣扎开来，但白御泽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月梦瑶终是没有动，任由那件外套披在自己身上。

她回到了家中。

而白御泽没有穿外套，身上仅有一件白衬衣和薄薄毛衣，站在楼下风雪里等她。

正是初冬，天上下着小雪，白御泽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很快头发上披满了细腻的雪花，积了白白一层。

他的神情固执而沉默，就好像冬季呵出来的气息一样绵长，分明知道融化不了什么，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在那里。

……

月梦瑶进家门的时候，月兴华正在炒菜，一见到她回来，立刻喜出望外，恨不得把她抱起来转几圈：“梦瑶，你怎么回来了！”

月梦瑶收了收肚子，不想让月兴华看出她怀了孕，不过好在她穿着大衣，比较宽松，看不出肚子。

她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爸，你在做饭吗？很香。”

月兴华拽着她坐下，用手指拨开她头上的几片雪花，眼眶有些发红，有些激动地道：“唉，你这都多久没有回来了。”

月梦瑶终于忍不住，将头埋进了月兴华的肩膀上，微微闭着眼睛，竭力把眼泪忍了回去：“爸，我有些想你了……”

她以为自己长大了，可是经历了那么多，遭遇了那么多变故，她才发现，她真的很难承受，她需要一个肩膀。

原来以为这个肩膀会是白御泽的，可……

算了。

月梦瑶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苦笑，摇了摇头。

月兴华敏锐地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问：“梦瑶，怎么了？还在为奶奶的事情难过吗？”

关于张佳芝，一直是月家很敏感的一个话题，谁也不愿主动提起，因为太令人伤心。

可是月兴华却真的希望月梦瑶能够早点走出来，不要影响她自己的人生。

今天月梦瑶回来，他就觉得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穿着大衣看不出来胖瘦。

“爸，奶奶……”月梦瑶几乎说不下去了，声音里全都是哽咽。

月兴华叹了口气，道：“我还在找凶手，一定会找到，给奶奶报仇的。”

月梦瑶没说话，只是眼圈悄悄的红了，她没有办法和爸爸说出自己的猜测，更没有办法把那份文件拿给爸爸看——

以爸爸激动而冲动的性格，只怕看了之后，立刻会和白家人不共戴天。

“爸爸，奶奶死的时候，有什么蹊跷吗？”

月兴华本来不想告诉月梦瑶这些，但是见她神情，如果不说，她总会挂在心里。

更何况月梦瑶毕竟是张佳芝最疼爱的孙女，现在也长大了，有权利知道这些了。

月兴华叹了口气，起身去书房里拿了个盒子出来。

“找到奶奶的时候，她手里攥着一张纸条，当时怕你承受不了，没有给你看过……”他把盒子拿到月梦瑶面前，打开了盒子。

月梦瑶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

所以说，这是奶奶留下来的遗物吗？为什么奶奶死前会把这张纸条攥在手里，是她想要透露什么讯息，还是杀害她的人留下的？

月梦瑶视线落到盒子里的纸条上，纸条被撕破了，只有一半，上面还有血迹斑驳。

剩下的一半，勉强辨认得清楚两个字：“离开……”

后面似乎是个名字，可再也看不清了。

月梦瑶手里握着那张纸条，全身微微发抖，眼眶陡然通红。

上面沾的，都是奶奶的血……

月兴华见她这样，有些担心，早知道就不让梦瑶看到这张纸条了，便伸出手打算将纸条拿过来，柔声道：“你现在身体状况好像不是很好，还是不要太激动了，一切都慢慢来，调查杀害奶奶凶手的事情，你不要多管，都交给我。”

月梦瑶却紧紧攥着那张纸条，低声啜泣：“爸，这是奶奶生前最后留下的东西，可不可以放在我这里……”

“唉，要是你奶奶在，也不希望你现在这么难过。”月兴华别无他法，只能用这种笨拙的办法安慰月梦瑶。

可月梦瑶的眼泪像是断了线似的，从脸颊上不停滑落——

她当然知道，张佳芝一向是最疼爱她的，绝对不希望看见她哭，可是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接二连三的事情像几块巨石一样压在她心头，令她喘不过气来。

月梦瑶擦掉眼泪，深呼吸一下，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还不能崩溃，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爸，我下次再来看你。”月梦瑶站起来。

月兴华有些失望：“连饭都不吃了吗？”

月梦瑶眼睛还是红肿的，但脸上泪痕都已经擦干净了，她难过地摇摇头：“下次吧。”

她现在必须尽快调查那件事情，她的时间不多了——

月兴华送月梦瑶下了楼，一下楼，就见白御泽站在那里，僵硬成一块固执的石板。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冷硬，在见到月梦瑶下来时，神情稍稍柔和下来。

月兴华蹙了蹙眉，对他依然没什么好脸色，道：“照顾好我女儿。”

白御泽神情凝重，凝视着月梦瑶，见她眼眶微微有些红肿，心里瞬间提了起来。

他对月兴华道：“我会的。”

月梦瑶却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兀自上了车。她一夜没有睡好，今天情绪又受到剧烈波动，没走几步，脚下就一软，差点跌倒在雪地里。

但是从后面伸出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掌，拖住了她的腰，将她揽入怀中。

月梦瑶顿时浑身僵硬，但意识到月兴华还在旁边，不能将事情做得太过于露痕迹，于是凝在白御泽怀里一动未动。

白御泽几乎是有些餍足般的，在她头顶轻轻嗅了一下。

发丝之间的淡淡清香，是属于她的独有味道。

随即将她带上了车子。

两人上了车子，离开了月兴华的视线后，氛围依然像原先那样冷冻结冰，甚至比原先更加沉默。

白御泽脸上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他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月梦瑶，却见对方正怔怔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仿佛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他只能看到月梦瑶的侧脸，有些苍白，有些柔弱。

因为哭过，所以眼角红通通的。

白御泽想伸出手替她擦掉所有的眼泪，将她揽入怀中，却不能。

他沉默着，捏住方向盘的手指逐渐用力，手背上有些许青筋。

月梦瑶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她头也没有转过来，还是盯着窗子外面，开了口：“我可不可以去一趟白家？”

“梦瑶……”白御泽一怔，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她重复的一句话打断：“我可不可以去白家？”

依然没有看他。

就好像眼里已经没有他了一样。

她只是固执地重复着自己的要求，如果他不答应，她还会一直一直地重复下去……直到他答应为止。

白御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了。他一整夜没睡，眼底有淡淡的青黑，英俊的面容此时显得有几分疲倦。

他又侧头朝月梦瑶望过去，他能从车窗里看到自己，也能看到月梦瑶的倒影，更能看到月梦瑶根本没有在看自己。

她专心致志地凝视着窗外，哪怕窗外除了两道树木，就只是树木。

两人之间气氛凝滞无比，仿佛稍微动一动，就能彻底崩裂一般。

白御泽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好，我带你去。”

无论月梦瑶想要做什么，他都会陪着她……

无论开心也好，难过也罢，至少他陪着她……

现在月梦瑶的状态，就好像濒临崩溃一样，白御泽本来想带她回别墅休息，但是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却又没办法说出来了。

他只想顺着她的心意——

无论她的心意，会不会变成一把匕首，亲手扎进他的胸膛。

车子在白家门口停下。

白家此时除了下人，便没有别人，白君岚和白老爷子全都去参加晚宴去了。

月梦瑶走进去，有片刻的恍惚。

这里，她来过很多次，上次白子轩求婚便是在这里。

似乎从那一刻开始，她的命运就开始发生了改变，仿佛被卷进什么深不可测的漩涡，而她拼命挣扎，却只能被越卷越深……

一切都发生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让她措手不及，无力挣扎……

月梦瑶垂下眼眸，低声道：“我想四处转转，你不要……你不要跟着我。”

这样的要求有些无礼。

这里是白御泽的家，她一个外人却要求四处转转，成什么样子？

旁边过来替白御泽脱下外套的下人听见了这话，都有些咋舌，这位月小姐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可是，白御泽眼底有些捉摸不透的情绪，他声音很沉，几乎有些嘶哑，应了声：“好。”

说完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哪里也不去。”

他抬起眸子看向月梦瑶，月梦瑶却对他后半句话罔若未闻，径直朝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