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关上,让月梦瑶的背影消失在白子轩眼前,他沉默地站在电梯里,悄然捏起了拳头。
月梦瑶买了些吃的饭菜,带回去给月兴华填了肚子,然后又陪着他把剩下的检查做完。
月兴华毕竟是年白有些大了,做了一整天的检查,居然觉得有些累了。
于是回去的路上,开车的人变成了月梦瑶。
月兴华坐在副驾驶座上,有些感慨:“梦瑶,你长大了。”
月梦瑶笑了笑,笑容却有些苦涩,什么也没说。
等到回了家,月梦瑶的手机响起来。
她接了电话,道:“喂。”
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三分低沉,七分悦耳,问:“今天检查结果怎么样?”
月梦瑶抬眸看了眼在旁边看电视的月兴华,沉默了下,才道:“还行。”
“回去有一阵日子了,还习惯吗?”
月梦瑶笑了笑,说:“当然,毕竟这里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怎么会不习惯?”
那人又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两人不疾不徐地寒暄几句,月梦瑶才挂了电话。
刚挂完电话,外面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紧接着门就被敲响了。
月兴华做饭做到一半,将双手在围兜上擦了擦,过去开门,站在外面的是居委会大妈。
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有些为难地看着两个人:“你们从国外回来啦,我这里有份文件,你们看看。”
月梦瑶客气地说:“阿姨,进来吧。”
居委会阿姨将文件摊开放在两人面前,文件的抬头月梦瑶再熟悉不过,偌大的白氏两个字映入眼帘,让她呼吸停顿了一秒。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垂下眼帘,问:“这是拆迁合同?”
居委会阿姨点了点头,道:“前阵子你们不在,白氏已经和政府协商好了,要收购这块地,会花大价钱。现在我们已经开始主导拆迁了。”
月兴华皱了皱眉,他自然是不想要搬走的,这地方住了十来年,早就住习惯了,也住出感情来了。
不过这楼房的确年数有些久了,早拆晚拆,其实都是要拆迁的。
就是……没有想到是白氏来收购这块地。
这块地并算不上什么风水宝地,距离市中心有些远,周围交通方便程度也一般般,为什么白氏会突然想要收购这块地呢。
月兴华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月梦瑶神情淡淡,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问:“其他居民呢,都同意搬走吗?”
居委会阿姨赶紧笑道:“白氏开出的条件非常优渥,你有空仔细研究研究这份合同就知道了,其他居民都巴不得快点搬走,好多赚一笔呢。”
“好,我知道了。”月梦瑶顿了顿,道:“让我们考虑一阵子。”
居委会阿姨说:“不急。”
月兴华把居委会阿姨送到楼下,屋子里只剩下月梦瑶一个人。
她坐在沙发上,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气,外面有些邻居在说话,周围很热闹,可她莫名觉得一阵空荡荡的,好像有冷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吹来一样。
她有些茫然,视线落在了那份文件上。
月梦瑶出神了。……
送走居委会阿姨后,月兴华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一进屋就见月梦瑶坐在沙发上出神,忍不住笑道:“梦瑶,想什么呢,快去洗手,该吃饭了。”
月梦瑶像是被惊醒一样,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微微点了点头,进卫生间洗手去了。
月兴华做了好大一桌子菜。
因为五年前去国外之后,月梦瑶身体一直不太好,一直都静养着,所以月兴华想要通过食物来给她补充营养。
“爸,我根本吃不了这么多,你偶尔也好好休息下,不要太累。”月梦瑶看着一桌子的菜,有些犯难。
月兴华眉梢都是笑意,叹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两人说着话,边吃着饭,气氛十分融洽。
不一会儿,月梦瑶电话响了,那头王可可听说月梦瑶回来了,第一时间就要求过来看她。
许久没有和王可可见面了,月梦瑶也有些想念,便应下了。
吃完饭后,就在沙发上坐着,等王可可过来。
门推开,王可可穿着大红色长裙进来了,化了精致的妆容,她比五年前看起来成熟了些,也干练了些。
不过一见到月梦瑶,她还是没骨气地红了眼圈:“梦瑶,你终于回来了,真是没有良心。”
“上一次刚见过面,也不算离开太久吧。”月梦瑶拉着她的手,两人坐在沙发上说话。
“你还说,上一次见面还是一年前!我们都三百六十多天没见过了!”王可可不满道,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笑逐颜开。
毕竟这五年来,每年月梦瑶都会回来一次,给张佳芝扫墓,而每次回来,都会和王可可见一次面。
所以这样一来,两人相距并不算远。
“这次回来,就再也不走了吗?”王可可问道。
月梦瑶却沉默了,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王可可心里有点难受,但又不想给月梦瑶施加压力,便转移话题道:“对了,听说你们这条路要被白氏集团收购了。”
“刚才居委会大妈已经过来说过了。”月梦瑶点了点头,表情很平静。
就好像,听到“白氏”这两个字时,再也惊动不了她心中的任何波澜了一样。
她问:“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王可可随口道:“那就咖啡吧。”
月梦瑶笑了笑:“这几年我在国外,倒是学会了咖啡的一点手艺……”
她端来两杯咖啡,一杯放在王可可面前。
一杯自己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王可可有些好奇地看着她,继续道:“不过你恐怕不知道,五年前你走了之后,白氏集团就莫名地沉寂了,再也没有任何新闻被曝出……”
月梦瑶神情很平静,只是喝咖啡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她和王可可许久没见,这晚两人睡在一张床上,说了好多话。
王可可虽然很想念月梦瑶,但毕竟月梦瑶接下来都一直待在国内了,她们有的是时间相聚,所以来日方长,也不用着急。
接下来日子依然一天天平静地过着,没有任何的波澜……
月梦瑶每天去花店打理,一开始生意并不是很好,不过她和月兴华手里还有些积蓄,也不愁生活。
过了一阵子后,花店的生意逐渐好了起来,大概是因为附近都听说有个漂亮的单身女人在这里开了花店,都抱着好奇心过来想要一探究竟。
他们这栋小区,周围的住户一家一家搬走,都收到了白氏的高价赔偿。
小区逐渐变得空荡荡。
以前熟悉的一些邻居也逐渐搬走了,搬走时还邀请月梦瑶和月兴华过去吃饭过。
一个月之后,整个小区里,居然就只剩下月梦瑶一家了,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周围过于安静。
这令月兴华觉得有些郁闷,平时出门溜个弯,都找不到人说话。
他其实也有些想要搬走了,但是看月梦瑶一直对此事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便也不太好提醒。
这天月梦瑶去了花店之后,便收到了医院的通知,月兴华的最终诊断结果出来了。
放下电话,月梦瑶神情有些怔忡,连手指擦过玫瑰花刺,瞬间渗出血来,也没有察觉。
她悄悄地捏起了拳头,藏在袖子里,有些不安。
如果最后的诊断结果,依然和国外时诊断出来的那个结果一样,那么她该怎么办呢……
月梦瑶在椅子上坐了很久,连有进来买花的客户都没有注意到。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太阳开始渐渐暗淡下去,月梦瑶关上花店,打了辆车,去了医院。
她取到了薄薄的一张纸。
旁边的主治医生怕她看不懂,还特意解释给她听:“像您父亲这种情况,基本上就是确诊了癌症,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现在就看您是选择让他住院治疗,最后抢救一下,还是让他平静地度过最后一段日子,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月梦瑶神情悲戚,动了动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是学过医的人,怎么会看不懂这张纸上面的数据。
癌细胞已经扩散了……
月梦瑶手指攥紧,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医院。
医院人来人往,那么多人,那么嘈杂,可她觉得这些仿佛都和她无关,将她彻底排斥在外。
张佳芝离开后,她就只剩下月兴华一个亲人了。
可现在……
她竭力强迫自己要冷静,可到底冷静不下来。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到外面的马路上,本来应该打一辆车回去,可是站在那里半天,竟然连手都没有力气抬起来。
张开嘴巴,喉咙发哑。
月梦瑶攥着那张诊断书,站在如水车流中,一脸茫然。
日下夕阳,阳光落在她脸上,是如水的悲戚。
一辆黑色的宾利从她身边驶过,车窗映出她悲伤无措的脸。车子从她身畔擦过,将她裙角带得衣袂飞扬,她差点没被车子撞到,但是好在,她及时后退了一步。
一下子跌坐在马路旁边,身后是绿化带,身前是被车子卷起来的尘土和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