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月梦瑶点了点头。

等白御泽把车子挺好，他回身对月梦瑶嘱咐一句，就打开车门上了楼。

因为知道月梦瑶心急如焚，所以白御泽的步子迈的又大又急，脚步声重得连坐在车里的月梦瑶度听得一清二楚。

然后，她听见了敲门声。

再然后，是白御泽的声音响起。

双方交谈的内容月梦瑶一时无法听清，但是她听出白御泽的声音愈发压抑，而对方干脆已经大吵了起来。

月梦瑶忧心的蹙起眉，她有些担心白御泽。

听上去，对方可不止一个人呢。

如果白御泽——

忽然！

楼上传来了摔打的声音。

月梦瑶猛地坐起身，她轻轻揽住月兴华的脑袋，按下了车窗。

打斗声愈发清晰起来。

月梦瑶咬住了嘴唇，不知道白御泽现在的状况如何，会不会吃亏，会不会被打伤。

过了一会，有东西从楼梯上滚落的声音响了起来，而男人因疼痛而发出的闷哼既短促又大同小异，月梦瑶根本没有听出是谁！

她睁大了眼睛。

这时有脚步声匆促的从上而下，顺着楼梯走了下来，而且不止一个。

月梦瑶往外望去，她紧紧盯着单元口，深怕错过任何一个场景。

一个人影蓦地从楼梯上跳了出来。

这人身形高壮，穿着一个白色背心和休闲长裤，他站在原地啐了一口血沫，嘴里不干不净说着什么，却不敢大声。

在他之后，又是一个男人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先前的男人看了他一眼，上前扶着他，两个人加快速度离开了。

而这两个人，都不是白御泽！

月梦瑶仔细听着楼上还有什么动静。

然后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月梦瑶的嘴角绷得紧紧地——

终于，这第三个从单元口出来的人，是白御泽。

他背着光走向了月梦瑶，身姿挺拔，脚步稳健，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异样。

可月梦瑶分明看见，他的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一直在渗血。

白御泽过来打开了车门：“下车吧，我来把伯父抱上去。”

月梦瑶看着他的手臂，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等她下了车，白御泽抱起了月兴华。

之前在医院里抱的那一次是因为他没做好准备，这一次再抱着人起来的时候，要比上一次好一些。

但月兴华的身体确实愈发重了。

白御泽感受着怀抱里的重量，担心地看向了月梦瑶。

却正好跟月梦瑶的眼神对上了。

两个人的目光停滞了一两秒，但很快分开了。

白御泽随后说：“你先上楼收拾一下，我抱着伯父马上赶到。”

月梦瑶连忙越过他上了楼。

家门是打开着的，客厅里的茶几上摆着一堆空的满的易拉罐。月梦瑶的目光扫过这些，立刻转身去了月兴华的房间。

所幸这些人还没有在这里住下，月兴华的房间和离开之前是一模一样的。

月梦瑶赶紧把床上的东西收拾好，方便白御泽把月兴华放下。

等到她收拾完，白御泽刚巧赶到。

他把月兴华轻轻放到床上，然后对月梦瑶说：“你先在这陪着伯父吧，我去处理一下外面。”

月梦瑶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然后她回身看了一眼紧闭着双眼的月兴华，：“你的手臂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但是白御泽知道，她现在根本不想离开月兴华半步，于是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放心吧，这点小伤，没关系的。你就在这里陪着伯父，你告诉我药箱在哪，我自己来。”

月梦瑶还有些纠结着，但是身后月兴华忽然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像是要转醒的样子。

这让她的注意力完全都被月兴华给引走了。

白御泽于是说：“你看，伯父马上要醒了，我知道你绝对不愿意错过这个时候的。”

月梦瑶很感谢他这么为她着想，然后她有些愧疚的看了一眼白御泽受伤的手臂，仔细地说明了药箱的位置。

白御泽抬手按住她的肩膀，用力捏了捏。

这个力道和热度仿佛把他身上的能量都传递到了月梦瑶的身上，让她勉强提起了一些精神。

白御泽这才转身去了客厅找药箱包扎，出门后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月梦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转身坐到了床边。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自己已经身在家里，月兴华的眼睛很明显的动了动，然后渐渐睁开了眼睛。

月梦瑶忙跪趴到床头，紧紧攥住了他的手：“爸，你感觉好点了吗？”

月兴华的脸色竟然有了些许红润。

他手上的力道松松软软的，任由月梦瑶抓着，但说话时，却比之前要顺畅许多：“梦瑶，我们到家了吗？”

这样回光返照的表现让月梦瑶瞬间红了眼眶，但她强忍住没有掉泪，只是狠狠地点头：“对，爸爸，我们已经到家了！”

月兴华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梦瑶，谢谢你，让爸爸不至于孤零零的在医院里咽气。”

月梦瑶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她抖声说：“我不会让你孤零零一个人的，而且以后你有妈妈和奶奶陪着你……”

听到这，月兴华的眼神涣散了一些，然后他尽力转脸看着月梦瑶。

感觉到月兴华的手在用力，月梦瑶忙抓住它贴在自己的脸上：“爸，你要说什么？”

月兴华抚摸着月梦瑶的脸庞，叹息着说：“爸爸对不起你，梦瑶，爸爸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保护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听到他这句话，月梦瑶忍了又忍、倔强着不肯松懈的眼眶，终于忍不住流出了泪水。

她哭着说：“爸爸，是我对不起你，我应该一直陪着你的！”

忍不住流下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滑落进月兴华的掌心里，他脸颊抽动一下，嘴角也往下拉了一个微弱的弧度。

他说：“梦瑶，爸爸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有真正把你交到，能陪你走过一生的人手里……我多么希望，在我生命走到尽头之前，能有另一个肩膀让你依靠，能有另一个怀抱让你取暖……”

月梦瑶拼命摇着头：“爸爸，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月兴华又叹了口气。

他的语气忽然衰弱起来，脸色也有些泛黄：“我一直希望的，就是咱们一家人和和乐乐、平平安安的过着，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就像当初咱们一家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个温饱也，也就够了……”

月梦瑶用力地咬住嘴唇，竭力要自己不要再发出声音来。

可是她立刻失败了。

她的哭声总是不受控制地从嘴里漏出来，眼泪像是决了堤一般地往外冲泄着，她抓着月兴华的双手又不敢用力，也不敢放松，颤抖的像是痉挛一般……

因为她知道，月兴华这个样子……已经是到了临终之际了……

“爸爸……爸爸……”

月兴华的眼角也滑落一滴浑浊的眼泪：“梦瑶，爸爸希望你，希望你，以后能够过着属于自己的，小日子……过着平凡、却安稳的小日子……白御泽也好……纪千城也罢……他们，他们都是豪门大户，跟咱们平头老百姓，的生活，是不一样的……”

说到这，月兴华重重地倒吸一口气。

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月梦瑶急促地呼吸着，她忙去梳理着月兴华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月兴华才说：“梦瑶，你一直都是一个，有想法的女孩子，这是好事，等我走了之后，你也知道，该怎么继续走下去。”

月梦瑶心情杂乱无章，只知道顺着他的意思胡乱点头。

月兴华拼劲全力才能用拇指抹去她滴在手边的眼泪，继续说：“可是，那些豪门里的生活，你过不来的……爸爸了解你，也了解我们家……那样的生活，我们惹不起，也不要去，惹了……”

月梦瑶哭得不能自已，她趴倒在月兴华的怀里，终于哭出声来：“爸爸……你别走，我不让你走……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月兴华已经许久才能喘息一次，他的手贴在月梦瑶的脸上，却说不出话来了……

月梦瑶抬脸去看他。

他还喃喃说着什么，却连气音都微弱的可怜。月梦瑶凑到他的嘴边去听，才勉强能听出他在说什么。

“对不起……梦瑶……梦瑶……”

没再说出第四句，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缓缓闭合，而且再也不会睁开。

“爸！”

月梦瑶大喊一声，她站起身，控制不住的去晃动月兴华的肩膀：“爸！你醒一醒！你不要睡！爸！你醒一醒——”

“梦瑶！”破门而入的白御泽猛地把月梦瑶拽了过来，他抓住月梦瑶的手臂，疾声说，“梦瑶，伯父他已经——”

“没有！你放开我！”月梦瑶剧烈的挣扎着，眼神还是看着月兴华的脸，“你放开我！爸他不能睡，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你放开我——”

白御泽抿住削薄的嘴唇，然后把人带进了怀里。他紧紧地抱着精神崩溃的月梦瑶，轻声说：“梦瑶，坚强一些……坚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