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梦瑶脸上僵硬过后的惊愕痛苦让白君岚感到快意，她潜意识里已经认清了这样的话会打击到眼前这个令她厌恶的女人，于是再一次开口说：“我当年给过你机会，可你自己没有好好珍惜，还害死了你的奶奶，这都是你自找的。”

她的声音像是远在天边。

透过一层薄膜，才传进月梦瑶的耳朵里。

掺杂在其中的，还有尖锐的耳鸣声。

月梦瑶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当年的场景，她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原本健康爽朗的奶奶，变作灵牌摆在桌上时的样子。

白君岚还在说话：“像你这样的出身，自己就该认清自己身处在什么样的地位，白家这样的豪门大户，难道是你一个野丫头能高攀的吗……”

月梦瑶直直地盯着白君岚的脸。

她曾多少次，怨恨过这张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的脸。

难道有了上流社会的出身，就能够草菅人命吗……

上流社会的出身究竟又能代表什么……

月梦瑶早在当年出国之前就已经猜出了真相的十分之九，只是一直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让她确定，那么残忍害死了奶奶的，就是白君岚。

终于，到了今天，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她没有猜错，白君岚就是害死了奶奶的始作俑者，而现在，这个凶手竟然还正大光明的跑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

“——既然御泽没有死，那么他之前定下的遗嘱也就不作数了，把手头的资产全部清点完毕还给他才是你该做的事。”对白君岚来说，月梦瑶奶奶的死活根本没必要放在心上，看见月梦瑶一直愣神，她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于是转而说，“还有，我奉劝你，最好早点离开御泽，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月梦瑶喃喃问道：“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

她记起了梦中的奶奶，她那样憔悴，那样痛苦，和平日里爱干净的模样大不相同。

这样的画面让月梦瑶立刻湿润了眼眶，她猛地抬眼看向白君岚，质问道：“你要像对付我奶奶那样，也杀了我吗！”

白君岚被她这样的眼神吓得往后倒退一步：“你想干什么，你奶奶是死有余辜！我早就已经警告过你，是你自己屡教不改，她该死——”

月梦瑶可以容忍白君岚污蔑自己，但绝不允许她污蔑奶奶，“你住口！”

她往前跨了一步，想要打断白君岚的话。

“你别过来！”

“梦瑶，你在做什么！”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但月梦瑶现在除了去阻止白君岚说话，脑海里再也没有了别的念头，“你住口……你住口……”

站在一旁的白子轩见状，剑眉一皱，他跨步走上前来，拦住了月梦瑶的动作：“梦瑶，你冷静一点。”

话音刚落，月梦瑶通红的眼眶和脸上的泪痕让他一愣。

白君岚这时在他身后说：“对！子轩，拦住她，她真是疯了！”

“你才疯了！”月梦瑶崩溃地大喊一声，“你凭什么杀了我奶奶！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却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把她杀死，难道你的心是蛇蝎做的吗！”

白子轩闻言也惊住了，他回头看了白君岚一眼，让后者心里一阵紧张，咬牙说：“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现在情绪失控，神志不清！”

月梦瑶却趁着白子轩放松防备的时候冲出一步，她挣脱阻碍推了白君岚一把：“是不是你做的，你最清楚，像你这么歹毒的人，早晚会为了自己做下的恶事付出代价！”

白君岚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往后踉跄两步摔靠在墙上，痛得弓起了腰，她站直起来之后脸色扭曲：“月梦瑶，你竟然敢对我动手？”

白子轩正想拉她，却没想到白君岚力气太大，直接越过她举起了手就要给月梦瑶一巴掌：“今天我就教训教训你，让你明白个天高地厚！”

月梦瑶心里也对白君岚充满恨意，虽然早就知道奶奶的死跟白君岚脱不了干系，可是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真相又是另一回事。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奶奶慈祥的笑脸，听她这样说还往前迎了一步，打定主意也要让白君岚知道，她一直以来让着她，可不是为了让她得寸进尺。

白子轩皱着眉站在两人身旁，短短几句话，他已经听明白了她们两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实在太过耸人听闻，白君岚又是他的妈妈，这件事他不得不暂且当做一个巨大的问号放在心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两个人稳住，这么闹下去总归不是办法。

想到这他上前一步握住了白君岚的手臂：“妈，你和梦瑶都冷静一下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气得烧红了眼的白君岚反手一推：“今天的事你不要管，我非要给她个教训不可！”

白子轩没想到会被白君岚推开，他身后就是楼梯口，这么一来单脚悬空，险些摔了下去，他扶住楼梯扶手，准备上前去强行带已经失去理智的白君岚离开，然后就见月梦瑶被白君岚抓住肩膀甩到了这个方向。

月梦瑶背对着楼梯口，如果不及时停住，很有可能脚下踩空。

白子轩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忙伸手准备去扶住月梦瑶，白君岚却依依不饶的走上前来，手上用力推了一把。

月梦瑶本就没有站稳，这个动作更是让她失去了平衡往后倒去，白子轩跨步往前冲了一步把她拉了回来，可他自己却脚下一滑——

“白医生……”

月梦瑶回过神来，慌忙抬手去拉扯白子轩的衣服，却没有成功。

两个人错身而过。

月梦瑶跌坐在地面上，白子轩拉住她手腕用力往回一扯的时候，脸上似乎带着一丝无奈。

像是多年以前听到月梦瑶又闯了祸的时候，他心里总是这样无奈的。

“……”

时间好像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停滞。

但下一秒，白子轩的身体重重的落在了台阶上，在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滚落下去。

鲜血沾染了一地。

月梦瑶的手还徒劳地前伸着，她的指尖似乎还遗留着白子轩衣角的触感，她张了张嘴，眼睛里满是惶恐：“纪，子轩……”

“子轩——！”

她身旁一个人影跌跌撞撞扶着墙壁下了楼梯，她踩着一路的血迹，跪在了白子轩的身旁，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细高，听起来格外刺耳，“子轩，你怎么样了！”

白子轩的头上、脸上、肩上全都是鲜红的血迹，大量出血让他眼前发黑，一张口就是掺杂着血沫的猩红，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被白君岚抱在包里，那双只能半睁开的眼睛转了转，落在了月梦瑶的身上。

月梦瑶眨了眨眼，眼里落下一滴泪，她急促地喘息着，对上了白子轩的视线，才慌忙起身：“我，我会急救，对，”她咽了咽唾沫，“我还记得，我还记急救的方法……”

她从来没见过白子轩这样狼狈的样子，他浑身都是血，额头有一个凹陷的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

月梦瑶的声音是抖的，手脚是抖的，但她竭尽全力冷静下来，想要为白子轩做点什么——

“滚开！”白君岚哭着对月梦瑶大喊，“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离我儿子远点！我要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她的动作太剧烈，让白子轩的呼吸更加短促起来，月梦瑶愣住了，她咬住嘴唇，眼睛里的眼泪扑簌而下，又按照白君岚的意思往后退了一步。

白君岚恶狠狠地盯着她，然后掏出手机打了电话。

白子轩在这期间一直看着月梦瑶，月梦瑶从未见过他的眼神会像现在这么温柔，他一直都那么冷淡，现在为什么不保持着那么镇定的状态……

月梦瑶看着他的眼睛支撑不住地闭起，忙转回身跑到楼上，她对着医生办公室的门用力捶着：“这里有病人需要急救！这里有病人！”

“病人需要急救！”

“……”

很快，急救室的灯亮起，这一层楼重新忙了起来，月梦瑶一直站在急救室前紧紧盯着门口，双手用力交握着，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什么时候，医院里赶来了两位警察，他们走到白君岚面前核对了一下情况，然后走向了月梦瑶。

这时急救室的门打开了。

医生走了出来。

月梦瑶僵在原地，全神贯注看着他，她听见有人在问：“怎么样了？”

医生没有摘下口罩。

但他的眼神带着同情，还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然后摇了摇头，沉声说：“节哀顺变。”

站在这个角度，月梦瑶还能看见躺在手术台上的白子轩。

里面的护士正在给他蒙上白布，那张英俊的脸上没了血色，那双璀璨如星的眼睛永远没了光彩，白布慢慢拉高过头，遮住了白子轩被简单擦拭过的头。

他……他死了……

白子轩，死了……

就在前不久，白子轩还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现在他却永远离开了……

月梦瑶感觉浑身的力气在这瞬间被抽离殆尽。

下一刻，警察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两人对她敬礼，然后从怀里掏出证件在她面前晃过，说道：“月梦瑶女士，你因为涉嫌谋杀，需要跟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