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的手一僵，继续动作下去。

她背对着天启皇帝，她瞧不见他的神色，他亦瞧不见她的表情。

可是天启皇帝却用空着的那只手抚上她的脸：“红棉，别哭，是朕的错，朕早该这么做的！”

陈皇后的声音哽咽，却努力带点轻快进去。

“臣妾知道皇上不容易，这些年十三中毒，皇子们做大，皇上为了给十三时间和机会，不得不……”

天启皇帝堵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

“即便如此也是朕的错，朕当年没有护好十三，让他被慕容燕所害。若是当年不是想着让十三拿下南疆军功更加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他也就不会……“

“皇上，”陈红叶转过身，握紧皇上的手，“一切有得必有失，若不是当年十三中毒，也就没有他和成雪的因果，那他们两个人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

皇上也忍不住笑道：“是啊，成雪这孩子是真的好，可惜被暮兆丰害的生生流落在外十年，这个人，朕还是太轻易放过了。”

皇后笑道：“那皇上还想怎么追究啊，毕竟是成雪的亲生父亲，您追究了就是责怪成雪，不过臣妾瞧着成雪不是一个心软的，暮兆丰落在她的手上，不会有好下场的。”

天启皇帝想起御昭冕派人传来的话就忍不住笑了，低低的说了，听的陈皇后直接愣住。

“那是……那是从此不相干了？”

“早就不相干了，只不过以前没下狠手，而今下了狠手，那暮田氏一死，田家和暮兆丰的梁子也结下了。”

陈皇后又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本宫也不能只那么看着，等会儿本宫给那暮田氏一道旨意，让她回田家去！”

田家的女儿嫁到暮家一辈子，如今老了只能活三天了，却被送回了田家，田家若是这一次还能和暮兆丰和平相处就是奇迹了。

而暮兆丰如今强行和江家捆在一起，这件事江家若不出面，和田家之间肯定生间隙，而若是出面，这事情哪里有拐弯亲出面的道理！

帝后两人又再说了几句闲话，就听见大太监在外面轻声说道：“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天启皇帝止住话头，低低的说了一声：“给朕背锅的来了。”

皇后站起来，给皇上整理了坐皱的衣裳，而天启皇帝的手也去扶妻子的发鬓。

“你去母妃那里坐坐，将这事儿当笑话说给她听，她一定能多吃两碗饭！”

陈皇后嗔怪：“就知道捉弄母妃！”

“朕这不是捉弄，是孝顺！”

两人整理好，大太监就开了门，帝后见过宣太后，陈红叶就先离开了。

这时候，宣太后也没心思去管皇后的事情，她眉心皱的很紧，抬步就想进御书房。

“太后！”皇上忽然开口，“这是朕的御书房。”

御书房是后宫妃嫔不能随意进的。

“如何？皇上要拦我？那皇后为什么能进？”

“那是朕的发妻。”皇上静静的看着她，剩下的半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你是什么东西？”

这半句话虽然没说，可这眼神太赤裸裸，宣太后想假装自己没看见都不行。

她咬着唇，忍下这口气，今日她过来可不是为了争这种有的没的，为的是江家那些个不省心的人！

昨儿个江家不出意外的被暮成雪在嫣红楼堵了人，一下子还不少，江家几房争气的小辈都堵在里面了。

聚众嫖妓，这理由宣太后都帮暮成雪想好了，虽然这几位都是没有入仕的小辈，和江家和暮成雪的梁子在这里，江家不能低这个头。

“那就去偏殿吧。”宣太后松了口。

皇上不置可否，主动抬脚往偏殿走，大太监亲自进来上了茶点，悄悄的退到门口去站着。

这一对母子已经好久没有那么说话了，老太监想着，上一次，好像是御王殿下中毒的时候。

“哀家求的很简单，”宣太后也不绕弯子，“不过就是给江家求一个富贵将来。当初皇上不让江家人入仕，哀家同意了，这些年江家就是努力经商赚钱，从来没有江家的小辈想着走科举。将来也是，哀家老了，能帮着江家的次数不多了。钱，江家不缺，如今就是求个贵。”

富贵富贵，富在前，贵在后，有钱才能求地位。

宣太后的想法很简单，江家可以不入仕，但是绝对不能有人站到江家头上踩两脚，完了还要江家人认怂。

“暮成雪这一次让人封了嫣红楼，说到底就是想给御王清理阻力，哀家保证江家以后不做对不起御王的事情。”

这一晚上嫣红楼可并不像是挑灯说的那么风平浪静，嫣红楼里关着的那些个又不是傻子，这些人家一波又一波派出人去营救自家主子，只不过都没有成功而已。

嫣红楼门口尸体推成小山，血流成河，里面的姑娘们吓的一个个花容失色，整个人就在血泊里坐着。

这是开了杀戮的，而且毫无理由的就开了杀戮的。

宣太后想着这个就头疼，若不是见了血死了人，死了那么多人，那些个江家的子侄，关个几天也好，那个聚众嫖妓的名声，担着也就担着。

可就怕最后这名声担下了，人又回不来，一旦见过血开了先例，真闹起来，吃亏的还是江家。

昨儿个御昭冕和暮成雪都不在，据说就是御昭冕的一个随侍领了不到十个人，一晚上杀的昏天暗地，那地上的血都能淹了半条街。

这位深宫多年杀伐决断的老太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对手是个如何铁血手腕的御昭冕。

周围一片沉默，宣太后收回思绪，这才发现天启皇帝竟然一直没说话。

她扭头看去，发现这位北周的皇帝正在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她。

“所以太后觉得如今江家不够富贵？又或者觉得镇国昨日做的不对？”

宣太后张了张嘴，所以自己说了半天，对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皇上笑着摇头：“太后果然是老了，老人是经吓的，老了是会作妖的，太后你这是觉得，江家这回委屈大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