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成雪沉吟片刻说道：“我知表哥这些年虽然不回西北，但是和西北的联系没有断，尤其是西北折家，表哥和折大公子是好友。”

赵德海神情一松，忍不住笑了：“你想让折羡帮着引荐西北各族？他可是出了名的不靠谱。”

说不靠谱都是好听的，简直是人憎狗嫌，那属于他一上街就万人空巷，比宵禁还管用！

暮成雪笑：“就要折大公子这样的人，才能帮着咱们破西北这个乱局。”

她左右扫了一眼，小声说道：“西北水浑鱼也多，不搅个天翻地覆，我们就无法下手。西北军虽然曾归于王爷麾下，可到底他病了三年。三年时间，足够旁人生出异心。”

赵德海被这话惊了一下，西北军可是御昭冕的嫡系，嫡系军若是都叛了，那即便皇上推他上位，这江山也坐不稳！

“怎么可能？”

“所以说北周要乱，表哥，你看不清吗？北周要乱！”

赵德海说不出话来，他瞧清楚了北周要乱，也明白皇帝非要选御昭冕上位的用意，可没有强兵在手，就算御昭冕是天王老子又有什么用？

“咱们得想办法把西北军夺过来，”暮成雪忽然笑了一下，语气轻松了些，“虽然事情复杂，其实处置起来也简单，不过就是个杀。只是杀谁，怎么杀，这就需要想一想。”

要不然军队哗变，都不用北翟动手，西北就先乱了。

赵德海咽了口口水说道：“可如今北翟都已经发兵，咱们做这些来得及吗？”

若说北翟之前还等着御寒宇和他们里应外合，那现在他们灭了狼王，困了御寒宇，北翟只需要直接放弃合作，攻打西北几乎就是立时要做的事情！

他们就算在开战之前赶到西北，那剩下的时间也都花在积极备战上，就算知道谁有问题谁叛国，节骨眼上，能动吗？

“北翟在京城安插的桩子都被拔光了。”暮成雪说道，“襄王已经在往辽东调兵的路上。”

“襄王？”大皇子御风泽？赵德海惊的要跳起来。

“他能信？那可是辽东铁骑，先不说调走以后东夷会不会攻过来，就说这只军队落到襄王手上，襄王就算自立为王也不是不行！”

“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暮成雪小声说道，“行不行都要试一试，而且这个消息我已经派人去传给郁锦言，他信不信都好。”

赵德海脑子里转的飞快。

“北翟若是信了就会按兵不动，再派人去和东夷联合，一起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若是不信，他就会加快动作，拼的补给供不上，也要先拿下西北。”

暮成雪点头：“但只要他信一分就一定会派人去查，查辽东铁骑的调动也好，查东夷的动向也罢，都需要时间，咱们现在缺的也就是时间。”

赵德海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这会儿明明是初夏正午，可他却一身冷汗。

“这么做太冒险了，”他低喃着说道。

“赌一把，帝后和王爷都是这个意思，这时候只要西戎不发兵，我们就算赢。”

赵德海闭了闭眼睛，西戎……他都不敢去想西戎若是这时候也跟着发兵，那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就不是西北一地的兵祸，那就是整个天下的乱局了。

暮成雪瞧着他，忽然笑了：“表哥也不必那么忧心，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我只不过是将最坏的情况告知于你。”

赵德海苦笑说道：“多谢，我一直都以为自己走一步看三步，高瞻远瞩，如今才发现自己是井底之蛙。”

“表哥不必妄自菲薄，你只是站的不够高，才会想的不够远。朝堂之外，海阔天空，我倒是羡慕表哥，能够自由自在。”

“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咱们都尽人事听天命就好。”

两人正说着话，情杀踱步过来问道：“说完了？”

暮成雪想了想，还有些细节没有说，不过那不重要。

“说完了就动身吧，时候不早了。”情杀撇撇嘴，“一路上有的是时间，非挑现在说！”

那边御寒宇和暮兆丰还坐着呢，两百号镖师还看着呢，赵德海直接失了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赵德海笑：“一刻钟以后出发，我去和我大哥说一声。”

他说着朝于云龙走去。

于云龙眼巴巴等了半天了，心里和有猫在挠似得难受。

“德海，公主和你说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赵德海掏出一块帕子仔仔细细的擦了脸，随手又解了发髻重新扎好，他多年孑然，这些事情早做习惯了。

“说了说西北的局势，大哥，西北要乱。”

于云龙撇嘴：“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西北要乱，我们回去做什么？”

“大哥，这一路上……”赵德海想了想措辞，压低了声音，“保得住就保，保不住就弃了，自家兄弟最重要。”

于云龙瞪眼：“你说那一位？那可是王爷。”

“西北若是丢了，那一位就是罪人，还王爷什么王爷？”

“那西北没丢呢？”

赵德海换了说法：“出钱的是公主，公主不在意他生死，公主在意的是咱们。大哥，我将事情和她说了。”

赵德海的眉毛挑的老高，一脸兴奋：“你说了，那她？公主怎么说？”

“公主自然是认下了我这个哥哥。大哥，你记住我的话，自己的命最重要。”

于云龙一巴掌拍在赵德海的肩膀上：“行了，我有数！我早和你说了，她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还非不信！我就告诉你，她啊，什么都清楚！”

于云龙的大嗓门压不住，众人都好奇看过来，被他一个瞪眼：“看什么看？都赶紧给我收拾东西，马上走了！”

众人立马各自忙乎，赵德海小声说道：“入西北境，派人去折家和我说一声，没我消息之前，你们先在明城逗留，别往里走。”

明城是入西北第一大城，交通要道。北周四面强敌环绕，先祖皇帝方便调兵，在四个角上各修了一座明城，彼此用甬道相连，甬道开山填河，修的平整，日常用做物资运输，战时方便调兵遣将。

若襄王带领辽东铁骑来西北，定要过明城。

赵德海没有将实情相告，却又因为不放心详细安排了镖队一路上的行程，烦的于云龙直接骂人。

“你他娘的，你当我是废物不成？咱们是回西北！这一路我还能不认识？”

赵德海头疼，他担心北翟人不会放过御寒宇，昨夜这一战西北损失惨重，若北翟在境内还有人马，一定会报这个仇的。

“行了行了，你赶紧给我走，和个娘们似得唠叨个没完！真要有事，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赵德海只好笑着摇头，最后说了一句：“记着我说过的，先派人来寻我。”

“知道了知道了，滚滚滚！”

于云龙目送赵德海上了马，暮成雪这次轻装简行，一共六人外加一只二白，打算日夜兼程早日到西北。

“这……它行吗？”于云龙指着二白好奇的问，没见过老虎还能用来长途奔袭的。

二白直接吼了一声作为回答。

“行行行，你牛逼。他娘的，连个老虎都嫌我！”

赵德海好笑的说道：“大哥一路保重。”

“知道了知道了，西北见！”

暮成雪五人一甩马鞭走了，于云龙盯着一会儿就消失的影子没了的人长叹了一口气：“要保重啊！”

屠敬挠着头走过来：“大当家，刚有件事我忘了问公主了。”

“啥事？”

“那些人，就是那些，怎么处理啊？”

于云龙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是那些身上还穿着北翟服装的弓箭手，个个眼神空洞，整齐的坐成一排。

“他娘的，你怎么不早点说！”于云龙抬手就给了屠敬一下。

屠敬没敢躲，他以前是山匪出身，这么多年了连称呼都没改过来，挨打更是被打习惯了。

“我忘了！再说二当家和你说了那么久，我以为他已经安排了！”

还真没有！

于云龙又开始揪头发，揪了半天对屠敬吼：“能怎么办啊！去让人拿衣服来给他们换上，带着一起走！”

都是北周的百姓，总不能直接杀了了事。

屠敬麻溜应声跑了，于云龙走到半死不活的暮明辉面前，上下一打量，直接拿出刀就在他手上拉了一刀。

暮明辉昨儿个失血过多又受了惊吓，这会儿正昏昏沉沉的。

暮兆丰只顾扒着御寒宇，也管不上这个和自己没亲缘关系的儿子，暮成雪既然没带上他，那就说明他也和自己一样是废子了。

“父亲，父亲！”

于云龙取了他的血扭头就走，伤口都不帮忙捂一捂，暮明辉只好喊暮兆丰。

御寒宇冷冷的看了一眼，说道：“狗养久了也会有感情的！”

这话是暮成雪刚说他和天启皇帝的，又何尝不是说暮兆丰和的暮明辉这一对父子呢？

遥远的西北，日落城，一辆马车被拦下，侍卫掀帘而进。

“主子，鹿羊败了！”

男子正低头打着棋谱，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败了就败了，也没指望过能得手。”

“可是狼王也死了！”

男子手一顿，掩住眼底的惊讶，抬头：“狼王死了？”

“死了，只知是暮成雪亲自动的手，别的暂时没消息。”

男子的嘴角弯出笑容：“暮成雪，赵家后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