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爷走进院子，想进屋，发现屋子的门关着，门口站着一排的丫环，低着头，顺着眼，很害怕。

三老爷也不由自主的紧张了，毕竟他要面对的这个，是在大国师面前都说的上话的人，这个人虽然说是他的女儿，但这才更令他害怕。

巫的女儿，还是巫。

房门打开，屋内的雾气还剩下最后一屡，暮成雪从屋内走出来，站在廊下，对着三老爷标准的一礼。

“父亲。”她说道，声音平静而又疏远，没有半分亲热，却也没有抗拒。

三老爷点点头，强装镇定，说：“为父来看看你，你在这里住的可还好？”

暮成雪笑了一下，非常快，不走心，似乎这笑容只是为了缓解尴尬，她说：“女儿住的挺好，父亲请进屋吧。”

她往身边让，但三老爷不敢进。

屋子里没有点灯，很暗，窗户也是关着的，瞧不清楚里面的状况。

其实里面有什么，他能够想象的出来，谁家的屋子不是这样，可他却心里总有一个感觉，也许自己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不用了，我就是有几句话要说，就在院子里说吧。”三老爷说道，说完觉得语气有些僵硬，尴尬的又补充，“今日阳光正好。”

暮成雪目光微抬，阴天，有狂风，有些冷，可能会下雨。

“好。”她说，对着下人示意，下人明明都低着头，却似乎个个接收到了主子的感应，有人去铺地垫，有人去搬矮几，还有人拿果盘有人准备茶具，忙的不亦说乎。

暮成雪也没有闲着，她回屋穿了斗篷，折羡躲在光线的角落里问暮成雪：“怎么不进来？”

暮成雪笑：“你杀气太重。”

折羡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往后再退一步，望着暮成雪一步步走出去，院子里的三老爷局促的像是在陌生人家做客，不，也许做客都从未那么拘谨。

好在下人人数够多，手脚也很快，不一会儿就在院子里收拾出地方，父女两个人相对而坐，暮成雪亲手泡茶，慢条斯理，对面三老爷心怀鬼胎，胆战心惊。

“那个，我今日来，是有个玉佩要给你。”三老爷拿出秦老太太给他的玉佩，放在矮几上推过去。

暮成雪似乎是没有听到这句话，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往那玉佩上飘一眼，三老爷没办法，将那玉佩又往她眼前推一推，保证是在视线之内，都不用侧目就可以看到。

暮成雪依旧没有说话，她正将一杯茶慢慢的倒出来，水流细细的，欲断不断，那水声在三老爷的耳朵里，听着特别的难受。

他忍不住还想将玉佩往前推，可再推就入骨了，他又想将玉佩往回拿，可这又太反复。

他很纠结，不过好在在他纠结完之前，那杯茶已经倒完了。

水声一停，三老爷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暮成雪将那杯茶推过来，淡淡的说道：“这玉佩是我娘的遗物？”

三老爷点点头，其实严格来说，不是那个女人的遗物，而是秦家巫女的遗物。

南疆每个家族都养巫，但巫女和家族是平等的关系，两者只不过是互相合作生存，并没有严格的尊卑。

而这玉佩，就是秦家的巫女，和秦家祖先当年合作的信物。

暮成雪忍不住笑出声，看三老爷，三老爷迅速的低下头不敢抬，样子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看来这一位三老爷是知道这玉佩代表着什么，这玉佩代表着，秦瑶母系的巫女，与秦家不再是共生的关系，也就是说，她以后和秦家只有血脉维系而已。

她捏起玉佩看了看，收了起来，有了这玉佩，即便她日她的身份曝光，真正的秦瑶也可以离开秦家，不会因着大巫和秦家的联系而不得不陪着秦家共生死。

这是真正秦瑶自由的保证。

三老爷见她收下了玉佩，轻轻的吁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擦了一把额头，没想到摸到了汗。

如今是冬日，他们是在风口，寒风凛凛，他却出了一头的汗。

暮成雪示意一个丫环上来给他擦去汗水，还关切的问：“父亲可要先回去换一身衣裳？”

三老爷连连摇头，胡乱抓住了在他脸上“捣蛋”的手，示意那丫环下去，说道：“不用不用，为父喝了这茶就好。”

说着他将桌上的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暮成雪弯了弯嘴角没说话，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细细而又悠长的声音响起，这一次三老爷没有感觉到之前那种压抑，他摆摆手示意站着的丫环全部下去。

丫环们犹豫着等了一会儿，见暮成雪没有反对的意思，行礼下去了。

屋里，折羡从暗处走出来，依然走到视觉的死角站住，望着外面的情况。

暮成雪是背对着他坐的，他看不见，他只能看见三老爷蹩脚的像个傻子的做派。

三老爷重重的吁了一口气，将剩下的汗擦了，不得不说那杯茶喝完了以后，他整个人确实放松了不少。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有些事情一旦开口了，剩下的话也就不是那么难了。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比刚才镇定多了。

他组织了一下腹稿，这次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等暮成雪倒好了两杯茶，一杯推到自己面前，他还拿起来喝了一口以后，才慢慢说明了来意。

“老太太说，你既然是护国公府的女儿，那自然心要向着护国公府，所以若是方便的话，去见一见大国师。”

暮成雪语气很平淡，问：“哦，祖母想要我和大国师说什么？”

大国师不轻易见人，不，应该说，大国师从不被动见人，而一个人能不能见到大国师，得全凭大国师的意思。

秦老太太是想让她，不，是让秦家，护国公府，成为上都，乃至南疆第一家可以敲开大国师的门的人家，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老太太说，护国公府一心上下都愿意为大国师效犬马之劳，只求大国师保下国公府一脉。”

暮成雪嘴角再弯，抬头看三老爷，非常认真的那种，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看。

“就这样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