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成雪没有直接回答，拉着陈红叶去了使馆的地牢，南疆虽然表面来看和北周地位平等，但是北周在南疆是有使馆有侍卫，若是有必要，侍卫还可以随时抓捕南疆人。

于是使馆很大，虽然平时没有主子，可一旦北周有使者过来，整个使馆动起来以后，你会发现，里面几乎可以作为一个小朝廷存在。

使馆的地牢就在其中一处偏僻的角落，虽然偏僻却易守难攻，外人想要来救人是不可能的，当然这些年，秦琼还是第一个被关在里面的人。

陈红叶随着暮成雪慢慢的往下，地牢很深，往下走了大概一刻钟才到底。

南疆就是这样，地幅不够辽阔，所以喜欢往纵深发展，表面瞧着家家户户的建筑似乎都是在效仿北周，实际上内里都悄咪咪的往底下挖了一个又一个的密道。

挖的深，能藏人，能住人，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有些冷。

陈红叶见到秦琼的时候，她就穿着两件厚厚的大氅躲在角落里。

如今是冬季，穿着大氅无可厚非，可穿那么厚躲在角落里，那就有些不对劲了。

陈红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扭头去看暮成雪，暮成雪却只是点起了熊熊的篝火。

地底下点火是很危险的，毕竟万一空气不够流通，人就容易死在里面，陈红叶刚想阻止，手在半路又缩了回去。

“护国公府三老爷名叫秦沛颂，死的惨，全身上下被大雪覆盖，死因却是吸入了过量的棉絮，所以尸身不方便见，不过他的这位侄女与他长的相像，你见了可有什么感觉？”

暮成雪像是在说一件的很平常的事情，可在陈红叶听来，这件事却如同一个惊雷打在她的头顶上。

“你……”她猛然转身看暮成雪，“他死了？”

暮成雪点点头：“死了，我见过他，与他说过话，探过他的记忆，他已经忘了当年的事情。”

陈红叶觉得自己眼前一阵发晕，趔趄几步才站稳，扭头，望见暮成雪正稳稳的扶着她。

“这件事我原本也犹豫着要不要和你说，可我想着，你终究会是想知道他是谁吧。”

原护国公府三老爷，秦瑶的父亲，秦沛颂，是个胆小的浪子，曾经北上前往京城，与陈家小姐一见倾心。

陈红叶痛苦的闭上眼睛，随后慢慢的睁开，这让她想起那段自己早就已经忘掉的岁月，那曾经是她最痛苦的记忆。

暮成雪一挥手，篝火灭了，似乎篝火的存在，只是为了让陈红叶能够看清楚眼前这个人。

她慢慢的扶着冲红也往外走，她感受到自己扶着的这位女子，从未有过那么虚弱的时刻。

其实当她那一日，在院外，无意间发现这一段的时候她也震惊了，震惊于秦沛颂的绝情，惊讶于陈红叶的眼光，最后感慨命运的捉弄。

秦沛颂一生无子，正妻也因他而无法生下一子半女，可国公府外，两个女子，却是在一个自愿一个被迫的情况下，替他生下了两个女儿。

“其实说起来，这些年我都再也没有想起过当年的事。”陈红叶苦笑，此时的她已经从之前的震惊中缓过来，和暮成雪一起坐在屋子里，慢慢的喝着茶。

她不爱喝茶，她从小就喜欢戎装相对来说她更爱酒，可她爱上了一个喜欢喝茶的男人，那个男人通晓各种茶道，说起来就滔滔不绝，那个男人有一双温柔的眼睛，说起话来全是甜言蜜语。

她不是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男子，她作为陈皇后的妹妹，从小到大身边有太多各式各样的男子在周围献殷勤，可她从来没有多看对方一眼。

除了这个男人。

“你知道吗？”陈红叶苦笑着说道，“他待人真，那是真的很真，他会注意到你的所有细节，他会将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记在心上，你绝对不敢相信，世间竟然会有如此体贴的一个男子。”

暮成雪失笑，她接触到的三老爷并不是这样，可见这些年时间将他改变的一塌糊涂，让他失去了当年的模样。

“我记得有一次我小日子来了，女子么，在那几日总是有些不适的，我因着从小体质好所以不当回事，跑出去与人喝酒。”

暮成雪诧异，陈红叶还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吗？

“他知道以后直接冲过来，当机立断将酒坛打了，拉着我就走。我不明就里，跟着他去了他的宅子，那时候是深秋，虽然有凉意却算不上冷，可他替我布置了一处温暖的屋子，准备了热汤热水，甚至还有姜汤和补药。他寻遍了整个京城最好的女大夫在家里陪着我，逼着我在那里呆满了七日才放我走。”

暮成雪震惊了，这，这确实让人没有想到。

“你猜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他记得每一次与我相见的场景，每个月的那几日我都不爱出门，所以他猜想，一定是我的身子不适。”

暮成雪失笑：“情场老手了。”

“是啊，”陈红叶也笑，“若不是情场老手，只怕也想不到那么细致。只可惜那时候我太年轻看不明白，到最后他匆匆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家里逼问我他是谁，我也才知道，他竟然是南疆人。”

暮成雪想起那次去玲珑赌坊，陈红叶曾经的未婚夫赵斐然在面对她的时候神情很古怪，不像是愤怒更像是歉意，忍不住问道：“赵斐然与他认识？”

陈红叶勉强笑着点头：“认识，事实上若不是赵斐然，我也不会与他相识。”

这就像是狗血的话本小说，未婚夫将自己的好友介绍给未婚妻认识，没想到对方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欺骗了女子的感情。

暮成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在这事情已经过去，小免的身上也瞧不出半点南疆人的影子。

“小免是上苍赐给我的，我那时候就在想，若是能够就此过一辈子该多好。所以若不是今日你提起这件事，只怕我是真的将它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