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成雪缓缓站起来，走到床边上。

床上如今可以用一片血海来形容，御风泽的身体像是整个泡在自己的血里。

暮成雪注意着床沿，床沿之下没有一滴血，看来问天情等会儿还有办法将这些血逼回御风泽的体内。

问天情将御风泽像个物件一样立起来坐在床上，此刻的襄王衣不附体，全身污血，满身狼狈。

问天情指了指他的头顶，说道：“去掉他的头发。”

暮成雪扫了他一眼：“我不行。”

问天情笑，“是不行还是不愿意？”

他的手在御风泽的头顶一扫，所有头发全部落在一边。

这会儿再看头上的伤口就明显很多，遍布整个头顶的凹痕，以及凹痕周围的红点子，那是银针入脑时留下的伤痕。

“天医之术，连天都能医，这些伤口都不在话下。”

他说着，拿出一套各式小刀放在一旁，指挥着暮成雪动作，直接在御风泽的头颅上开了一个洞。

“小心的避开灵穴，若不然……”

屋外，夜色深深，青玄和青鸾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宫内，御昭冕和公孙翎的面前已经摆上了一张地图。

“我知道南疆一直都和辽东有捷径，”御昭冕的手在地图一指，“这里，有一条捷径。”

公孙翎神色未变，只冷笑着说道：“这里？御王你是温柔乡里呆的太久了，连地图都不会看了，这里是海！”

南疆是临海的，只不过南疆因着对巫术的崇拜而惧怕海洋，所以大部分百姓都是远离着海洋居住。

御昭冕笑着又在同一个位置上点了点：“我说的就是这里，这就是捷径。难道你不知道南疆有海运吗？”

公孙翎脸色一僵，眼神一阵慌张。

“看来王帝是真不知道啊！”御昭冕笑，手指点了几个临海口：“这几处，每年海运千千万，若不然你以为南疆这弹丸之地，为什么能够在偏安一隅几百年？”

公孙翎的脸色慢慢发白，南疆的制度，导致即便是王帝都不太插手政事和民生，尤其是这百年来，王帝就像是生活在王宫里的吉祥物，需要做的就是存在，受百姓膜拜，仅此而已。

他不需要管理朝政，也很少批改奏折，即便偶尔上朝，需要他处理的也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大事呢？一个国家的大事呢？全部捏在了下面人的手里。

以前是巫女，如今还有问天情。

连王帝都是如此，更何况是从来不被王帝信任的王子？

公孙翎不得不摆出了属于王帝的架子：“朕今日才登基，对这些事情还不得而知不奇怪。”

这是今晚公孙翎第一次自称朕，御昭冕笑了笑，也跟着转了称呼：“本王知道，所以本王漏夜前来，也是为了给王帝提个醒，南疆最值钱最被人觊觎的，从来不是巫术，而是海运。”

公孙翎盯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这话题的真实性有多少，御昭冕也心知这一位不可能直接信他，直接拿出一张单子。

这是一张清单，上面详细的罗列着半年多前，公孙河进京那一次，随行的官员与北周朝廷买卖猫眼石的记录，上面记录的交易金额让公孙翎忍不住瞪大眼睛。

“这只是最少的一次。”御昭冕将清单往前送了送，又扔过去一本册子，册子上是通天阁这三年以来在南疆的一些海货记录。

“五国之中，南疆和东夷是唯二临海的地方，可东夷那地方，”御昭冕摇了一下头，“别说造船，连房子造不好，哪里能够弄到海货？”

公孙翎的嗓子有些发紧，他说：“你的意思，这许多年来，五国之间流通的很多珍奇异宝，都是从南疆卖出去的？”

“对，几乎全部都是，一些不常见的红宝石，珍珠，猫眼，甚至翡翠，总之越少见的，越有可能是从南疆的海运来的。”

“还有一部分呢？”公孙翎问道，面有怒容。

“还有一部分，是辽东有人前往东夷的地盘，再走海运走私的，这些数量不大，十次里有九次会被辽东军给查了，不过即便只有一次成功，这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御昭冕的手在地图无尽的海洋上划了一下。

“大海的那一面，也有一片大陆，那片大陆上这些奇珍异宝多如牛毛，所以王帝，你有没有兴趣将这一部分利益，捏在手里？”

公孙翎身子往后仰了仰，艰难的将视线从地图转移到御昭冕的身上，原来这才是南疆历代帝王斗不过巫女的原因，这才是南疆君弱臣强的根本原因。

不是因为什么巫术，而是因为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财帛动人心，有银子天下横着走，没有银子，即便你是君王手握生杀大权，依旧被人当成猴子耍。

“如今这海运的权利，在谁的手上？”公孙翎艰难的问道，倍感羞辱，作为南疆王帝，却要通过外族王爷的口，才能知道自己国家的消息。

“问天情和怀素各占一半吧，毕竟他们也是通过手下那些归顺的大臣才控制了这一部分的利益，所以说不上谁拥有的更多。”

今日之前，朝臣都是各占其位，分属问天情和怀素，可今日之后？

公孙翎想起问天情在正宫门口的那一场杀戮，杀掉的可不止支持他的人，还有一部分老臣是站在怀素的那一边。

“大臣不重要。”御昭冕似乎看透了他在想什么，含笑说道，“死的不过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家族，不重要。”

御昭冕将矮几上的册子和清单收起来，望着公孙翎，“毕竟王帝都不重要，那大臣重要什么？”

他含笑，站起来，他说，“王帝考虑考虑，若想要夺回整个南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南疆王帝，问天情帮不了你，怀素不会帮你，只有未央宫的那一位，才是你真正的帮手。”

说着，御昭冕大笑着，慢慢的从宫殿内离开。

公孙翎望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他总觉得，如今的御昭冕与往常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