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忘玑的脸上伤痕累累，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毕竟若不是伤痕累累的人，又何必在脸上带一个银质面具呢？

“你以为我想来？若不是他去寻我，我是怎么都不愿意来这凤藻宫。”

璇忘玑说着，四下扫了一眼，凤藻宫是她这一生痛苦开始的地方，她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再踏进来一次。

她拉着暮成雪一步一步往前走。

“这凤藻宫，周边种满了凤藻花，凤藻花只在王帝需要大选后宫的时候才会开放，花香充斥整个宫殿，所以得名凤藻宫。”

璇忘玑冷笑：“你出身药王谷，可有听说过这种花？”

暮成雪摇头，这种花她是听说过，可她听说的却不是这样的，她听说的凤藻花是种在每户人家的家里，家里每多一位媳妇就多种一株，当花开之时，就是这位媳妇怀孕之日。

“也差不多吧，”璇忘玑嘟囔了一句，拉着暮成雪在太后的位置上坐下来，周围投过来打量的目光，暮成雪才发现，不仅怀素在，问天情也在。

在座的除了王帝和问天情都是女子，可问天情目不能视物，公孙翎只能算半个男人。

暮成雪忍不住去看璇忘玑，她问：“这里你来过？”

璇忘玑笑：“七岁开始，每年都来，与她们无异，我堂堂北翟宫主，在南疆成为光着身子任人挑选的玩物。所以你可以明白，为什么郁锦言要将我扔到南疆来了吧？”

暮成雪默然，望着眼前那密密麻麻光溜溜的人，她们中有脸红的，有泰然自若的，还有羞愤欲死的，当然最多的还是大着胆子望着公孙翎的。

今日这凤藻宫选的可不止是伴驾的女子，王妃，更是王后。

即便南疆的王后不如其他国家，空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名头却没有实权，可依旧是王后。

尤其是如今这个王帝还未有过女子相伴，未尝人事，有儿女，那登上后位再生下嫡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虽然大家都说这位是个阴阳人。

可即便是阴阳人又怎么样，生下“嫡子”，又不是只有那一个方式。

暮成雪收回视线，眼底一片悲凉，她身为女子，自然不愿意女子如这样被人挑选，可她又瞧见了那些女子的眼神，纵然有些是被家里逼迫着进宫的，可她们最多就是不甘心自己从此被困于宫中，却没有半分觉得眼前这样是对自己的羞辱。

暮成雪握紧拳头，闭上眼睛，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气，其实在此之前，她对于南疆的仇恨并不算深，怎么都比不过对北翟，不仅仅是因为北翟这些年来对北周虎视眈眈，更是因为北翟在北周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挖坟鞭尸，诅咒下毒，哪一样不是让先人无法安眠，后辈无法安生的？

这样的北翟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可南疆？

暮成雪睁开眼睛，眼底是仇恨的光，南疆也许没有北翟那么多小动作，南疆也许不敢对北周下手，可南疆对自己的人却非常狠，尤其是对女子，从来不将女子当人。

她忽然抬头，看着眼前的那些女子，明明还在豆蔻年华的女子，却如此的不知自爱，却如此的利益熏心，这样的女子怎么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们不配，她们不配！

暮成雪手腕微动，她要杀了这些女子，杀了眼前的所有人，这些人从根上已经坏了，那就全部毁掉！全部毁掉！

“你一定觉得这些人不自爱吧？”璇忘玑的声音忽然传来，“可她们有的选吗？”

璇忘玑的声音像是一盆水，直接浇灭了暮成雪心中已经熊熊燃起的怒火。

她下意识的捏紧拳头，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这是怎么了？

暮成雪有些慌，她以前不是如此嗜杀之人，她以前甚至算的上悲天悯人，纵然不能救下所有的人，可却绝对不会轻易杀一些犯错的人。

她猛然抬头去看璇忘玑，璇忘玑也诧异的看她。

“你怎么了？”

暮成雪当机立断，拉过璇忘玑挡在自己的身前，迅速凝神静气平复情绪，顺带擦去了额头的汗。

璇忘玑诧异的望着她，忽然轻轻的笑了一声：“我以为你真的很强呢，原来你也有受不住的时候。”

暮成雪没说话，只将璇忘玑往边上拉了一把，可这边的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问天情？

她见到问天情正对她露出淡淡的笑容，一副志得意满的笑容。

凤藻宫是两层设计，上位者在二楼，占据了四个角落，一楼则是各位候选的女子，不着寸缕被人从各个角度观察着。

这只是第一轮，主要检查众人的身材，身上有疤者落选，身材不匀称者落选，皮肤黝黑者落选。

紧接着她们可以重新穿上衣服，一个接着一个表演各类才艺，琴棋书画女红舞蹈之类，每一样都得上品者才得以进入最后阶段。

“你是不是在想，当初护国公府要送你入宫的时候是不是也有那么多讲究？”

暮成雪没说话，可她显然也是在想这个问题。

“并没有，两者不一样，护国公府送女儿入宫是必须，这些是自愿。”

璇忘玑注意到暮成雪捏着帕子的手再次握紧，又轻笑了一声。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呢？终究不是你，终究这些人都会死。”

璇忘玑笑容舒展，无半分婢女的自觉。

“我与公孙翎从小一道长大，他是男是女我比谁都清楚，怀素即便再厉害，他也是个女人，变不成男人的。”

暮成雪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坚持到结束的，这整个过程璇忘玑都在给她做各种介绍，一次又一次的刺激着她的神经。

而她也一次又一次差点控制不住自己，非常想将眼前的一切全部都毁灭。

她最后几乎是跌跌撞撞回的未央宫，御昭冕不在，陈红叶他们要走，御昭冕亲自送他们出城，宫里只有折羡。

暮成雪摔在椅子上不停的呕吐，可却一点都吐不出来。

折羡吓坏了，他拉着璇忘玑问：“暮成雪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