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安静，顺着声音出现的方向看过去，花老爷子正坐在轮椅上，由着花三小姐推着往这边来。

这两日花老爷子的眼睛好了一些，勉强能瞧见一些东西，虽然不过是瞧见一个轮廓，可总比什么都瞧不见好多了。

“王爷！”花老爷子喊道。

御昭冕一步站起来，过去主动推着花老爷子过来，在众人面前停下。

大家都是席地而坐的，也没个什么规矩，可花老爷子是坐在轮椅之上，瞧着就比他们高上许多，于是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站成一圈。

花老爷子满脸都是歉意：“劳烦各位了。”

“老爷子！”方成辉喊道。

花老爷子伸出手往下一按，示意他不要说话，扭头对着御昭冕和暮成雪各自看了一眼，说道：“王爷，公主，成辉愿意去船厂，成辉也有能力破那铁锁链桥。”

这是肯定的，问题在于怎么破。

可御昭冕依旧很高兴的说道：“是真的吗？那太好了，老爷子，我们应该怎么做？”

花老爷子笑笑，看出了御昭冕是在故意配合着他说话，却也没说什么，只对方成辉说道：“成辉，你虽然是大越人，北周的兴亡说起来与你无关，可你也不希望无辜百姓惨死对不对？”

方成辉皱眉不说话。

“辽东此次起兵赢不了，方从山没有那个做皇帝的命格，振兴大越只能是一句空话了。”

这话很刺耳，方成辉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我知道，你依旧顾念着他是你的兄弟，你依旧记着你父亲临死前的嘱托，可成辉，在家国面前，个人的利益荣辱是小事情，你以为镇国公主为什么要放了方从山？”

当时只要暮成雪一开口，十个花为媒加起来也带不走一个方从山。

“镇国公主是个心怀天下的人，”花老爷子说道。

“老爷子，成雪惭愧的很。”

花老爷子笑：“公主不必自谦，不论是您还是王爷，又或者陛下都是心怀天下的人，若不然当初就容不得方从山活到现在。”

一个不是自己的儿子，在一个不需要存在的王爷，心里装着一个时刻到想要造反的梦想，背后拥有祸乱天下的力量，天启皇帝能够容这个人活到现在，确实是需要魄力的。

“方从山不会死，可大越也不会复国，我知道你对后者无所谓，那你又为何不能帮着王爷呢？大越毕竟亡国三百多年了，三百多年，什么恩怨都该过去了。”

更何况当初大越亡国，并不是北周的错。

方成辉依旧不说话，眉头虽然有松动，可态度却依然没有改。

花老爷子想要再劝，就听暮成雪忽然说道：“老爷子，算了。”

花老爷子诧异的看她。

“我想要那二十艘战船主要是为了可以去南疆接人，不过若是真的没有也不是不行，毕竟就像您说的那样，辽东赢不了，北周不会败。”

有那二十万的南疆士兵，一方面可以掏空南疆，之后打南疆的时候可以少几分阻力，另一方面也是分散而治，用南疆人打东夷打辽东，甚至打西戎都不是不可以。

当然，若是没有也没必要强求，毕竟北周也不少这二十万的兵。

再退一万步说，大不了让不饿二十万士兵走陆路从南疆而上，虽然时间长一点，风险大一点，但结果是一样的。

没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只不过哪一种办法更方便而已。

暮成雪看方成辉：“我有选择你没有，铁锁链桥围住了整个入海口，你不破这铁锁链桥你也走不了。至于船，你若是愿意现造还有机会，不过如今有的船，你一艘都得不到。”

这话就有点冲了，方成辉脸色瞬间阴沉，御昭冕抬手一挡，拦在两个人的中间，倒不是怕方成辉伤到暮成雪，而是怕方成辉伤不到暮成雪反而自己受伤了。

折羡赶紧笑着打哈哈，他说道：“成雪，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了，方成辉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再说他怎么着也得为花家人，为大越人着想啊，那个……”

情杀拉了他一把，这话还不如不说。

果然暮成雪笑了一下说道：“是啊，说起来还有花家，还有方从山，还有成百上千的大越人。我来辽东之前已经和怀素谈好了条件，如今在南疆的大越人的生死全部在我一念之间，你虽然离开南疆五年，但你真的能够放下自己的族人吗？”

话音一落，边上的大越人全部都站了起来，他们这五年来和方成辉在北周走南闯北，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威胁他们！

暮成雪轻笑，“方成辉，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奇怪，你到底是在在意什么？和方成辉一样想复国，可你明明只想带着妻儿远走高飞，说你压根不在意这天下归属于谁，可你又不愿意帮着我们安定天下。”

她笑：“但你也不愿意帮着方从山造船，要不然你也不会被困在辽东直到现在。所以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又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你的想法和做法那么奇怪？”

方成辉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限，御昭冕手往后，握住暮成雪的手，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低声说道：“逼的太紧了。”

暮成雪轻笑说道：“不逼紧一些，花三小姐的一颗痴心也会错付的。”

花三小姐的脸色惨白，就听暮成雪说道：“他如今做下的决定，可是用全部大越人以及花家全族作为代价的，若他真能舍下，这样的男人，不如不嫁。”

“成辉！”花三小姐忍不住喊道，望着自己的丈夫。

方成辉皱着眉说道：“我答应过我父亲，此生都不与自己的兄弟为敌，你不要逼我！”

暮成雪弯着嘴角：“不是我逼你，是你在逼你自己，自古忠孝两难全，你总得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不能因着你父亲已经死了，所以你将未能尽的孝道放在首位，这不是很蠢吗？”

最后半句话就连从来无脑维护暮成雪的折羡也有些听不下去，忍不住喊了一声：“成雪。”

“无妨，”方成辉却忽然说道，“公主说的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