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一切整理的差不多，暮成雪打算再去看看暮晚意，在门口接到了御昭冕回来的消息。

她想了想也觉得合理，暮晚意醒了，还躺在了御风临的身边，御昭冕是应该要回来一趟的。

她直接去了御风临的院子，见到御昭冕站在屋子外面一直都没有进去，她去看一边的碧落，碧落轻轻摇着头，暮成雪就心里有数了。

她几步上前站在御昭冕的身边，轻轻的喊了一句：“阿冕。”

这两个字像是解开了御昭冕的穴道，他忽然动了一下，扭头看暮成雪，笑的有些勉强：“我还是不进去了。”

倒不是说因着里面有暮晚意在要避嫌什么的，而是他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比较好。

暮晚意是让御风临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虽然这是御风临自己愿意的，但是作为亲人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之前暮晚意也一直晕着就算了，如今暮晚意醒了，御风临还在一步步走向死亡，谁接受的了？

“她还好吗？”御昭冕问道。

暮成雪一听就明白御昭冕并不清楚暮晚意的事情，她犹豫着还是将真话瞒下来了。

“还好，让她陪着风临吧，风临也一定愿意的。”

御昭冕点头说好，拉着暮成雪离开院子，这是他第一次站在院子里却没有进房间，若是他进去了，就会瞧见暮晚意正抱着御风临默默流泪。

御昭冕拉着暮成雪回了屋子，将女子抱在怀里。

虽然之前两人才在军营见过一次，可那次并没有机会好好说话，再算上之前的时间，两个人上次这么旁若无人的对视，已经不记得是多久以前了。

御昭冕忍不住吻上去，品尝着女子的唇，他有些颤抖，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无助和害怕。

对外，他是北周御王，战无不胜的御王，无坚不摧的御王，名字让敌人闻风丧胆，止小儿夜惊。

可实际上呢？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他会受伤，会生病，有快乐，有痛苦，他也会迷茫的，也会无助，也会也会对未来看不到希望。

当然因着他是御王，他是北周神一般的存在，所以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坚强的代名词，可剩下的时候呢？

旁人瞧不见的时候呢？

总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会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展露他所有的脆弱，惶恐，无力，还有那深深的懊悔。

比如说现在。

暮成雪抱着御昭冕，如同抱着一个孩子，她轻轻的说道：“没事的，一切有我在。”

御昭冕低低的喘着，半响以后说道：“我希望你永远都在。”

“好，我永远都在。”

御昭冕停下亲吻暮成雪的动作，端起暮成雪的眼睛，仔细的看着她。

这个女人是他爱的，他敬重的，他离不开的，可这个女人，以前是他的，以后呢？

“你真的会在？”

“当然会。”

御昭冕依旧有些犹豫，他想起梦里的结局，若暮成雪说的都是真的，不管怎么选事情总是会朝着同一个结局发展，那梦里他经历的，暮成雪最后会死，死在大火中，会与他决裂，又是不是真的？

他没有说过自己在幻境里见到的一切，什么都没有说，暮成雪也没有问，暮成雪甚至没有问过他昏迷这半年来发生什么。

他松开女子，两个人面对面坐好，他望着女子，让她用手握住自己的手臂，这是一个请求的动作。

暮成雪有些诧异，她看御昭冕，御昭冕说道：“有些话有些事我说不出口，你自己探好不好？”

暮成雪脸上的诧异没消失，半响以后她笑了，说道：“我探不了了啊。”

“为什么？”

“天医之术啊！”暮成雪说道，“我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毕竟获取旁人的记忆，对我来说也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御昭冕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反手握住女子的手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我昏迷之前还是昏迷之后？”

暮成雪定定的望着他，即便没有获取御昭冕的记忆，她也大概猜到这位现在担心的是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很少用的。”她故意模糊了答案，“阿冕，有些事情你若是说不出口就不必说。因为那一定不是重要的事情。”

不，很重要，御昭冕张了张嘴，这话却说不出口，他能够记着的事情太少，患得患失的事情又太多，事实上如今的他让自己都厌恶，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的御昭冕。

尤其是在经历了幻境以后。

暮成雪的手搭在他的胸口，将整个人靠上去。

“今夜别回去了，就在这里歇着吧。”

御昭冕的身子有些僵硬，上次两个人亲热还是在东夷的时候。

“不说话，就是休息，我很久，没有听过你的心跳了。”

而暮晚意这会儿，趴在御风临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脏在跳，这才擦着眼泪起身，由碧落伺候着去洗漱。

碧落瞧着心里不好受，御风临的气息确实很弱，可到底是不是还活着还是能看出来的，暮三小姐是有多担心，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去试对方是不是还活着。

“碧落，你有没有亲眼见过旁人的死？”暮晚意手里捏着帕子，眼神望着远处。

碧落一愣说道：“见过，当初随着王爷出征，见过太多兄弟死，有些甚至是死在王爷的怀里。”

她和黄泉是女子，不至于有人会让她们伺候，又或者送最后一程，可陪着御昭冕，她见识了太多人的死。

“哦，那都是怎么样的？对方痛苦吗？”暮晚意问道，问完以后忽然道歉，“是我糊涂了，当然是痛苦的，怎么会不痛苦呢？”

那些人怎么能够拿来和御风临比？那些人是身受中重伤而死的，而御风临却是油尽灯枯而死。

碧落没说什么，扶着暮晚意往床边走，她建议暮晚意还是睡在边上的美人榻上，暮晚意却坚持要贴着御风临睡。

“这样若是他有什么事，我第一时间会知道。”

可你知道有什么用呢？

碧落将这话咽回去，扶着暮晚意上床。

这会儿的暮晚意头发是花白的，脸上也都是皱纹，苍老程度像是个花甲老媪，谁能相信这还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子呢？

“我想见见他的伤，是不是在心口？”暮晚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