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成雪站定，也不用折羡扶，气鼓鼓的看暮迟。

“要不是折羡，早八百年我都翘辫子了，哪里还等的到师父？救人一命如再生父母，折羡都不知道救我多少次了，就和我爹一样，你这个做爹的，就不能和人家这个一样当爹的和平相处了？”

暮迟：……所以爹这事情，今儿个是绕不过去了？

她又瞥一眼问天情：“还有他，和折羡一起嘲笑你，和你一起欺负折羡，这种两面三刀的你都不教训一下？”

她鼓着脸说道：“你要再认他做徒弟我不管，不过折羡是我的恩人，他是我师兄，那好，让他叫折羡一声爹。”

这话一落，原本在边上听的津津有味的折羡也跳起来，他可不要问天情这样一个糟心儿子，而且他连暮成雪这样的女儿都不想要。

问天情苦笑摇头：“小师妹一张嘴，这天下万物都能被你说的风云突变。”

暮成雪不理问天情，只盯着暮迟看，一副暮迟不给个说法决不罢休的架势。

暮迟脸上的风云变幻，一会儿青一会儿紫，一会儿白一会儿绿，半响以后他终于长叹一口气，起身对着折羡一拱手：“对不起！”

折羡呢？还真就站着受了这一礼。

暮迟这会儿算是知道折羡的厉害了，他不但嘴贫人混不吝，最重要有暮成雪护着，暮成雪这死丫头作为他最喜欢的弟子，把他护犊子的性子学的十成十，连他这个师父的都得靠边让。

暮成雪扭头看折羡，轻声问道：“你原谅他吗？”

那语气，那神态，折羡这会儿心就在天上飘着，他喜欢的姑娘啊，竟然这么维护他！

没想到也就是这时候，暮成雪话锋一转，语气冷下来：“那好，现在说说你，他是我师父，养我那么大，就刚才也是他救得我和你，你是不是也得对他尊重一些？”

这下换暮迟和个高傲的公鸡一样昂起头，挑衅的看折羡一眼。

折羡愣住，看暮成雪，就听暮成雪继续说道：“他都一大把年纪了，你不要和他一个老年人计较……”

暮迟：……话虽然没有错，可他怎么就听着觉得那么奇怪呢？

折羡委委屈屈的：“那他先欺负我在先的，他说我不如御昭冕，承受不了你的血，你知道的，说我什么都可以，说我不如御昭冕？这个我绝对不能忍！”

暮成雪笑起来：“有什么不能忍的？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两个人身份不同地位不等，将来他是要做皇帝的，你呢？你也要做皇帝吗？”

折羡摇头，送他他都不要，每天在宫里住着，边上都是端茶送水的人，唯二的工作就是改折子和陪后宫，这样的日子，估计不到一个月就会疯。

“那不就行了，你们俩就不是一类人，你和他比什么？”

“那……”折羡憋着问，“那你的血怎么办？我不管，我还要，我得留着护体的，你不知道有了你的血以后我胆子大了多少，吃东西也不怕有毒了，走路也不怕摔死了，吃饭都能多吃两碗了……”

暮成雪一摆手，阻止这位继续往下说，让他继续说下去，他能说个三天三夜。

她一转身，看暮迟：“师父，你的血给他一滴。”

暮迟目瞪口呆，什么鬼？他的血？

问天情的脸色也变了，他冷着脸说道：“暮成雪，你胡闹什么，师父的血是谁都可以受的？”

暮成雪也冷了脸，扭头对问天情说道：“喊你一声大师兄我敬重你，你这种被逐出师门的，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我……”问天情语塞，暮迟确实没有说同意他再入药王谷一门，却也一直都没有纠正他喊他师父。

暮成雪扭头看暮迟：“师父，他不配吗？我觉得他底子挺好的，比问天情好多了。”

暮迟没说话，打量着折羡，说起来他和折羡其实性格上确实挺像的，若说收了折羡做徒弟，也不是不行。

但是呢？收徒弟和作药王谷的传人？这是完全两回事！

只有药王谷的传人才有资格承受他的血，暮成雪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刚才那一句话，就是在让他将药王谷传给折羡。

暮迟想了想，起身，拉着暮成雪往一边去。

“成雪，”暮迟喊道，“你不想回药王谷了？”

师徒两人相见以后，这是第一次谈心。

“我原本的想着你刚受了重伤，有些事情回头再问你，可如今你既然提起来了，那你就和我说实话，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怎么想的？

简单一句话，简单几个字，答案却不是几个字就可以说清楚的。

“师父是想将药王谷交给你的。”暮迟抢先说道，“你是师父看着长大的，你的性子不适合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情，你就应该干干净净，轻轻松松的过一辈子。”

他拉起暮成雪的手拍了拍又放下，“药王谷和外面的区别你是知道的，药王谷的人长生，无欲，虽然生活简单却过的顺畅，而外面？”

暮迟皱了一下眉头：“师父年轻的时候也曾流连红尘，可最后依旧回归药王谷，不仅仅因为我是药王谷下一任的希望，更因为在我看来，药王谷更合适我。”

暮成雪忽然打断他问道：“那师父后悔过吗？”

暮迟没直接回答，暮成雪又近一步问道：“师父这些年来有没有哪怕一日，怀念红尘俗世？”

暮迟轻笑：“自然有。”他摇了一下头，“但是成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选择了避世，没后悔过。”

“我没办法避世，”暮成雪轻轻的说道，“我身上已经承担太多了，有些东西，背负以后就没办法放下，”她看着暮迟，“心交出去了，也就没办法再收回来了。”

暮迟没接这话，暮成雪也没再说话，两个人彼此对望，对望良久，最后，暮迟终于抢先败下阵来。

“罢了，随你。”他笑着摆手，又抬起头，“你觉得折羡可以？”

暮成雪失笑：“这个你自己定，反正欠他一滴血的人是你不是我！”

暮迟瞪眼，那他还定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