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成雪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躺在了床上，周围的味道，让她恍惚，恍惚又绝望。

她还在漯河王的府邸，她哪里都没有去成。

是啊，她如今和漯河王同生共死，她若是离开了御梵音的府邸，她早就已经死了。

“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逼着暮成雪慢慢的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人，她的脸上满是诧异。

是御昭冕，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在昏迷前，御昭冕在姗姗来迟的暮迟的带领下已经离开了，她因为无法离开，也不肯放开折羡的尸体，直接晕倒在了当场。

后面的事情她就不记得了，那么好的机会，御梵音不会轻易让御昭冕离开的，可一旦暮迟出现，除非有问清风在，他离开应该是不成问题。

可这会儿，御昭冕怎么会在这里？

御昭冕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暮成雪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一套，手上之前被御梵音咬的伤口也已经包扎好。

“你别着急，我慢慢和你解释。”御昭冕说道，轻柔的捏着她的手，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一点一点的抚摸，像是在安抚她受伤的心。

暮成雪想说自己不着急，可一开口的话，出卖了她的内心。

她开口的第一句就问道：“折羡呢？”

随后她愣住，脸上的神情瞬间变了，刚才温暖的手，瞬间是一边冰凉的。

折羡死了啊，死在她的手上，就是这只如今被御昭冕握住的手，杀了他！

她下意识的抽回自己的手，用力要去拆上面的纱布。

这下面没有伤口对不对？那她就没有中同生共死的毒，也就不会想用死去换一切结束，折羡这会儿，就会出现在她的眼前，对不对？

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它会让你在不知不觉中依赖上对方。

纱布被拆下来，因着用劲，指甲在手上留下伤口，可和那被咬的伤口相比，压根不算什么。

暮成雪的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所以折羡，还是死了！

她没有做梦，没办法重开，没可能后悔，折羡，还是死了！

她悲恸，绝望的闭上眼睛，不愿意睁开，耳边传来的，却是御昭冕冷冰冰的话语。

“他的人已经被我们全部都控制了。”

暮成雪听见了，却又没听见，这会儿，折羡都死了，控制了御梵音的人，还有用吗？

“没用的。”她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没事的，大不了我不杀他，你不会有事的。”

暮成雪摇了一下头，她说的不是这个，御梵音必须死，既然他是问清风最后的王牌，那么他和御昭冕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

折羡就是因着这个而死的。

她睁开眼睛，慢慢的擦去眼泪，折羡这两个字就像是一个符咒，这会儿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她望着御昭冕，“我师父呢？”

“在外面吧，你要见他吗？我叫他进来。”

暮成雪点了一下头，侧过身，不愿再说。

御昭冕没有走，站在那里，望着暮成雪。

屋内的气氛有些古怪，这两位有情人之间从来坦诚相见心意相通，却在从此以后，横亘了一个无法死而复生的人。

暮成雪知道御昭冕没有走，她可以感受到这位正神色复杂的望着自己，可她这会儿，实在没有心力去面对他。

就这样吧，折羡用死为她铺了一个苟活的机会，她得接着，受着，念着，从此以后，御昭冕和折羡，这两个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一样的了！

可，折羡已经死了啊！

折羡死了，他该怎么和御昭冕争呢？

他不能争了，难道自己不该越发的念着他吗？

若不然阴曹地府再相见的时候，那个在奈何桥上等着自己的男子，会怎么样的失望啊？

“我，”她顿了顿，将鼻尖的酸意咽下去，她说，“阿冕，你知道你和折羡的不同在哪里吗？”

御昭冕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她，暮成雪的脸上眼泪顺流而下，即便她再抑制，再控制，也没办法让这决堤的眼泪停下。

暮成雪说不出话，断断续续，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从她口中念出的时候，都带出了她内心无穷无尽的痛苦。

“你若是，你若是没有了我，你还拥有整个北周，他要是没了我，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御昭冕的拳头瞬间握紧，他不动声色，可额角的青筋，说明他在容忍，极力的容忍。

“我知道你很难，你很难，但你能选，他没法选，我从来没有给过他机会！”

御昭冕总是在做两难的选择，江山和美人，纵然他一直很为难，即便他一直选择的都是美人，但他依然还未失去江山，而且他的美人也一直在为他的江山在努力。

他的身边有无数的谋士勇士死士，亲人朋友下属，他们所有人都在为他得到江山而努力，所以御昭冕这一路虽然走的累，却无比的坚定，因为他有退路，他有簇拥，他从来都不孤独。

“他很孤独，从小就孤独，他的朋友，说起来就玄临一个，”因着哭声，暮成雪的声音都变了，“他想要的，也就那么简简单单，却做不到。”

她又顿了顿，“他要我开开心心的，我却一颗心吊在你的身上，纵然你我之间心意相通，也认可对方为自己这一生的伴侣，但阿冕，难道你不觉得，我们欠他太多了吗？”

她慢慢挣扎着坐起来，看御昭冕。

御昭冕站在那里，没有动，不说话，但是身子有些僵硬，有些颤抖。

“所以我想着，在我缓过来之前，你我之间，还是少见面的好。”

这话一出，御昭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这什么意思？”

暮成雪却在说出那句话后，忽然神情平静了下来，“字面的意思。这会儿，宛城是不是已经在你的控制之下了？”

若不是的话，御昭冕这会儿大概不会守在她的床前，一旦拿下了宛城，花城几乎就是轻易就可以得手，平城这些就更加不必说了。

暮成雪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但是她知道，大概，河东这边已经尘埃落定了吧？

“河东既然到手了，那接下来江南应该也会很快就能拿下，你去吧，拿下江南也好，去京城也罢，你留在这里，没有半点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