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之外，暮成雪随着问天情慢慢的往上走，问天情有些无奈的说道：“小师妹这又是何必呢，他说到底不过是个可怜人。”

暮成雪的脚步顿住，扫了他一眼，“可怜吗？我不觉得他可怜。”

问天情失笑，“身来就被断定是煞星的命格，从小就被人戒备堤防，他有的选吗？环境将他逼成了现在这样，也许这并不是他的本心呢？”

暮成雪冷笑，“所以大师兄这会儿是不信天道了？”

问天情笑道：“不是不信天道，而是天道不可违，小师妹，若天道注定是这一条路，你我逆天而行成功了，谁知道不是顺应天道的结果呢？”

就像问清风之前试图用开启龙脉的方式算清楚各种选择下，到底哪一种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既然有那么多种选择，怎么就不能说，也许每一种都是天道而行的结果？

逆天而行原本就是个伪命题，只要你无法掌握生死掌握轮回，移山平海，操纵人心又有什么用？

药王谷的人是长生，却不是不老不死，天医之术可以医治天地万物，却无法算透自身，算不透的自身，就是天道的结果。

暮成雪站着没有动，他们这会儿还在地牢的出口，身后传来御梵音疯狂的尖叫，那叫声凄厉而痛苦，像是遭遇了什么危险，可瞧着暮成雪，暮成雪从神情到身体，却没有半分变化。

天医之术操纵人心，有些痛苦压根不需要你肉体承受，来自心灵的痛苦才是折磨人的最高境地。

“大师兄在失去天眼之后，性子倒是变了不少。”暮成雪冷冷的说道。

问天情笑：“求不得的东西要放下，以前我不懂这个道理，如今我懂了。”

他的话说的惬意而又堂皇，像是经历沧海桑田之后的云淡风轻，却骗不过暮成雪。

暮成雪扭头似笑非笑的看他：“那大师兄依旧随身带着师姐的小相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忘了扔？”

问天情的神色一僵，随后摇头，抬脚便走，“罢了，我说服不了你，你也不用来揭穿我。”

暮成雪没有拦，目送他离开，侧耳再听地牢里御梵音的尖叫声，闭了闭眼睛，往外走去。

那边烧了一天的火终于灭了，玄临等人这会儿已经将折羡的骨灰收拾好，瞧见暮成雪从那边走过来。

山儿下意识的就想骨灰盒往自己的身后藏。他只是个下人，他没办法阻止暮成雪火化自家少爷，但他不愿意骨灰再落到暮成雪的手上。

一直以来，他就觉得这位镇国公主虽然是个好人，却不是一个良人，她明明知道自家主子喜欢她却不阻止自家主子跟着她，还一直利用对方，最后害死了自家主子。

若说以前不过是不高兴，如今他对暮成雪是报着敌意的。

暮成雪几步走上前，打量一下山儿，伸手说道：“给我。”

山儿后退一步，将骨灰盒护的更好，满脸都是戒备。

暮成雪的脸色瞬间变的不好看，她要的东西，没有人能够阻止。

玄临瞧了一眼说道：“山儿，给公主。”

山儿摇头，愤怒的瞪了一眼玄临，自家少爷之前还将这位当好兄弟，没想到对方这会儿却帮着暮成雪。

“山儿！”玄临又喊道，“将骨灰盒给她。”

语气有些冷，可山儿依旧抱着骨灰盒不撒手，甚至说道，“她要将少爷的骨灰扬了，我才不让她如愿！”

这话让其他人面面相觑，就连暮迟都对暮成雪投去询问的眼神。

“不会的，”玄临劝道，“她会亲自将你家少爷的骨灰送回折家的。”

可他的话一落，就听暮成雪说道，“山儿说的没错，我确实打算将折羡的骨灰扬了。”

这下所有人都麻瓜了，暮迟忍不住问道：“成雪，你想干嘛？”

人死讲究落叶归根，讲究入土为安，对待敌人才会让他死不安生，才会有挫骨扬灰的做法。

暮成雪怎么会想着将折羡的骨灰扬了？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山儿愤怒的瞪着暮成雪，喊道：“你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我不会同意的，我要带着我家公子的骨灰回西北！”

玄临看了一眼山儿，又看一眼暮成雪。

他知道若是暮成雪想做什么事情，山儿是肯定拦不住的，即便加上他也不行，毕竟看看如今的局面，暮成雪那边有她和问天情暮迟，而自己这边虽然人数多，加起来不过是对方一招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得对上暮成雪，就像山儿说的那样，折羡将他当兄弟，他就得问清楚，暮成雪为什么要把折羡当仇人似得，连骨灰都要扬了。

他说：“公主，你想做什么？”

暮成雪没直接回答，只看山儿，山儿又是后退一步。

“山儿，拿出来。”她说道。

玄临朝前走了一步，对暮成雪说道：“公主，要不然……”

暮成雪却没看他，依旧看着山儿，“你自己拿，还是我来取？”

这话里带着威胁，山儿顿时眼睛就红了，一脸的委屈，牙齿咬的紧紧的，恨不得一口能将暮成雪生吞活剥了。

杀了一个人，然后将他化成灰，最后还要将骨灰扬了，这哪里是对自己人，对朋友都没那么狠的！

暮迟觉得这会儿自己不站出来说点什么好像不太行，可才迈出一步，就见山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狠狠的扔在地上。

他愤怒的，冲着那纸就狠狠的踩了几脚，随后又和宝贝一样捡起来，一边哭一边将那纸上的灰尘擦干净。

这一举动惹的所有人都错愕。

暮迟看暮成雪，暮成雪正好也朝着他看过来，与他对视的瞬间，他下意识的就缩回了视线。

他心里轻轻的感叹了一声，看来有些东西还是终究瞒不住啊，而且最重要的是，不止他一个人瞒不住。

他无声的叫了一句“折羡”，这家伙虽然算不上足智多谋，可却也摸透了他们这群人的人心。

罢了，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好拦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