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临压下了心中的问题，再看一眼那边已经瞬间跑没影子的人，压下了让侍卫去追的打算。

追回来能怎么样，对方这一跑，大概是看出了什么。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对着暮成雪说道：“公主，我们去一边坐吧。”

事实上经历那么多以后，他压根就不需要这么客气，就像折羡一样自然地叫她成雪也不是不可以。

可玄临却觉得，他和暮成雪之间始终有隔阂，这种隔阂和身份无关，但是身份却是分辨两人的最好东西。

两人在篝火边上坐下，这会儿天还未黑，今日他们停下来休息的比较早，毕竟江南诸城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选一个目标的事情。

可事到如今，玄临依旧不知道暮成雪到底是打算怎么做，又或者说，这一切的一切，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总不至于真的是将整个北周一分为二吧？应该是不会的，御王的脾气绝对不会同意，而暮成雪，如今瞧着，半个北周，似乎也已经无法满足她的野心了。

玄临捏了一下眉心，他到这会儿才体会到折羡以前的暴躁是哪里来的，一方面是被事情缠住了无法脱开手脚，一方面是因着怎么都猜不透暮成雪的想法。

这种感觉确实挺糟糕的。

不过对他来说，还好。毕竟他不是折羡，他不用带着那么深那么浓的感情，去面对暮成雪的缄默不语，又或者是承受来自她的身不由己的压力。

“公主，”他斟酌了一下开口，“我们如今去哪？”

漫无目的的逛，如今已经逛了一遍了，剩下的，就该选定一个目标动手，掀个人仰马翻也好，闹个天翻地覆也罢，总得有个说法。

暮成雪笑了一下，指了边上的一个侍卫问道：“如今朝廷的大军走到哪里了？”

那侍卫在心里算了算回答说道：“若是路上快一些，只怕明后日就能逼近江南。”

暮成雪却摇头说道：“没那么快的，军队需要粮草辎重，这些东西跟不上，他们就过不来。”

玄临问：“就不能部队先行，粮草辎重押后？”反正江南有钱有粮，如今也没有彻底和朝廷撕破脸，一开始缓一缓弄些粮食总不是问题。

“不可能的，一旦陈培安敢丢下粮草和辎重，那河东就有人敢在半路将东西截下来。”

说的是御昭冕，但御昭冕如今有时间吗？

玄临没直接点破，可望着暮成雪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暮成雪却不怕提及那个名字，只说：“有可能的，杀人这种东西会上瘾，杀过一个以后，再拿屠刀就没那么难了。”

她望着一边的小溪出神，就是之前楚先生站过的位置，他的那些话说的其实是对的，可对的话，有用的人，也未必能够在这乱世中活下来。

乱世中，想要活下来，靠的不是你有先见之明就够了，事实上先见之明，也许不但保不下命，还有可能成为催命符。

这也是对方匆匆离开的原因。

“御昭冕会杀的，就好像我会用神明之说拿下江南一样，屠刀是他的武器，蛊惑人心是我的本领。到时候就等着看，谁更强了。”

暮成雪失笑，就看谁更强了。

暮迟和问天情在凤城待着，虽然每日都有好东西吃着，下人伺候着，可我们的大谷主依然觉得自己浑身要长毛了。

身边没有自己的人，真的是很让人烦恼的一件事情，比如说现在，他想让人通知暮成雪，却找不到人手去办这件事。

“你当初在南疆的时候布下的探子呢，叫出来，让他帮我给成雪传个话。”

问天情坐在一边喝着茶，江南的天气让他想起南疆，温润而潮湿，一开始待着的时候觉得不适应，久了以后却也觉得不错。

他看一眼自己的师父，“都已经在江南了，师父若是想要回谷里调人，这会儿可以动手了。”

暮迟愣住，一拍脑袋，随后手就砰的敲在桌子上。

“你一直在等我这句话？”

“说不上，我知道师父不可能让药王谷中门大开，重新入世的，即便师父愿意，我那些师兄弟们，估计也不愿意吧。”

药王谷与世无争已经五十年了，虽然说这五十年来，一直都有那么多人为着使命穿越出谷，但那是他的命没办法。

可那些如今没有出谷的，依旧留在谷里的，谁又愿意出来承受那么大的压力，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药王谷只是与世无争，却不是傻子并立，人在有选择的时候，趋利避害是本能，谁都不能免俗，即便是暮成雪也一样。

所以她这会儿才会说出类似为什么事情都她做，功劳都归御昭冕这样的话，说到底就是人性使然，算不上错。

若真的大无畏，那暮成雪在穿越之后就该死了，毕竟她占用了别人的身体，她又怎么好意思活下去？

可暮成雪没有，不但没有还过的风生水起，闹了一出又一出，所以说啊，其实这一位，也是自私的，只不过自私的本能，一直被压着而已。

到这会儿，自私压不住了，天下就大乱了。

问天情脸上的笑容又加深几分，看的暮迟很想伸手把这笑容按平了。

他也是自私的，若是江南真的大乱，他不可能让他的徒子徒孙出来跟着江南一起死，说到底这个天下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他不能不管暮成雪，所以事情，还是要做的。

“你要不去我自己去，我还不信这个凤城还有人能够拦住我！”

暮迟说着就要往外走，问天情站起来说了一句：“师父不必着急。”

暮迟侧目，等着他往下说。

“再等个半日，小师妹只怕就会进城了。”

“当真？”暮迟转身问道，“她已经到江南了？她一个人吗？不对，一个人怎么带着御梵音，是折家给她的人？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和你联系了？”

若不是这位一头的白发，问天情真的要怀疑这位到底是不是已经那么一般的年纪，天真的让人想笑。

“师父不都说了，我好歹也曾经是南疆的大国师，而成雪，即便如今，还是南疆的太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