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是特别可笑的一件事情，一个人要证明自己是邪恶的，错误的，令人发指甚至是该死的？

一般人哪里会那么做呢？

傻子才会那么做的吧？

可暮成雪显然不是傻子，但她就是在那么做。

“她在求死。”御昭冕闭了一下眼睛，“即便折羡为她死了，她还是在求死。”

萧清河依旧站着没有动，不发一言，只望着御昭冕，这位自己的好友，懊悔的用手垂着自己的脑袋。

他见过很多人在沮丧崩溃甚至是绝望后那么做，可这个人是御昭冕，这让他不知所措。

他该劝，但怎么劝？

御昭冕忽然抬起头，将萧清河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慌乱收在眼底，他像是楞了一下，忽然笑了。

痛苦还在脸上，苦笑却又出现了。

“放朝廷军过去。”他轻轻的说道，“放过去，不打了。”

依旧安静，萧清河半响以后才说道：“你确定了？”

“确定了，不打了，放朝廷军过去。”

御昭冕慢慢的站起来，视线扫过整个营帐，眼底浓到化不开的莫名情绪，他说：“不打了，不就是天下分而治之吗？可以！”

他顿了顿，忽然重复了一句：“可以。”

第二日，御昭冕大军忽然撤兵，一觉起来消息的无影无踪，朝廷军追着大军一直到河东天险，见到门户大开坚壁清野，依旧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大将陈培安望着眼前的狼藉，河东第一城彭城，门户大开，城墙上连旗都没有，除了呜咽的风声，安静的过于可怕。

校尉去了一个，半个时辰以后回来禀告：“大将军，空的。”

空城，彭城，御昭冕放弃了彭城，河东第一大城，像个葫芦一样的河东，瓶颈的位置，他就这样放弃了？

“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属下特意在城里跑了一圈，没有人，但看的出撤退的很匆忙，东西扔的到处都是。”

一夜之间，彭城的百姓和御昭冕的几十万军队全部都撤走了？

陈培安扭头去看自己的谋士，谋士点了一下头，又派出两名探子。

现在的问题在于，御昭冕他们是往哪里走了？往河东里面退，还是往……江南？

“你说，他是往哪里走了？”

往京城是不可能的，即便御昭冕想，他的大军压境，一夜之间从他身边绕过去，那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退守河东内城？

为什么？

凡事必有因才有果，两方对峙打的好好的，你这突然跑，反而搞得我心里惶惶的。

谋士想了想说道：“昨日，江南传来线报，镇国公主暮成雪拿下江南十九城，自称凤女神，会不会……”

暮成雪和御昭冕的关系摆在这里，若他是御昭冕，遇见这样的事情也会受不了。

更何况是从小到大，即便遇到过挫折却也从来都站在人生顶端的御王殿下？

“我觉得不像。”陈培安却说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的手虚空一指，忽然又收回来，阴晴不定的看自己的谋士：“你说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之前那些说的要美人不要江山，都是真的？”

这世界上有几个男人是真的能够做到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御昭冕又凭什么是那一个？

谋士轻轻的说道：“可这位和镇国公主的情分，是不同的。再者，”他抬眼去看陈培安的反应，见这位没有露出一丝不快才继续说道，“再者如今杜太妃还在京城呢。”

母亲在京城受辱，御昭冕按理来说应该第一时间就去营救，可瞧瞧御昭冕做了什么？

好好的在京畿之地对峙呢，听说暮成雪要选睿王为夫，京城也不要就冲过来了。

他既然做过第一次，再做一次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一样。”陈培安依旧不信，“你没见过他，他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之前睿王那事，和如今不一样。”

陈培安说起来曾经的陈皇后是一家人，可到底这一家在最初夺嫡之争就站错了队伍，于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也就站到了御风阳的那一边，成了他的簇拥。

“御王性格刚毅，足智多谋，然过刚易折，之前河东的事情搭进去一个折羡，那他和镇国公主之间，就断无可能！”

谋士没说什么，垂了眸子，陈培安又继续说道：“你别看他这次与我们在河东僵持，那不是因着担心我们入江南，而是他必须那么做，他若不那么做，他就算不上是御家人。”

“可，他也是性情中人。”谋士忍不住说了一句，“英雄儿女，多侠骨，也许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可能，放别人身上也许会有，但是放他身上，一百个不可能！”

谋士不再说话，侧目望着一边，探子正飞奔而来。

“城内确实一人没有，将军，瞧着应该不是下江南了。”

下江南不必带百姓，应该是退守河东了。

“走，我们下江南。”陈培安说道，“追上敌人，打个措手不及！”

“是！”

江南，凤城的最中间，暮成雪用幻术造了一个阁楼，就像当初问天情在南疆做的那样。

四周烟雾缭绕，香气淼淼，只要靠近闻见这香气，就能让人心旷神怡。

暮成雪站在那高高的阁楼之上，从上到下望着百姓，百姓们一个个虔诚的跪在她的面前，将她当成了这世界的造物主。

每个人，每一日，都要来跪满三个时辰，若是跪不满，当夜必死。

这是震慑，也是威胁。

暮迟满脸的担忧，他望着一脸淡漠的暮成雪，从一个将百姓生死和天下兴亡放在肩膀上的女子，变成如今这样，他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你们，”暮成雪忽然开口，“要听话。”

声音像是从天界传来，有目标那般，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百姓们如入了魔怔，齐齐的应是，画面里透着诡异感。

没有人回答，但是谁都不会说在座的人没有听到这话。

“外族，要杀！”

暮成雪又喊道，“任何外族，都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