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神，还有高低等级，也有自己做不成的事情，更何况，那些只是人，还是如今需要旁人帮助的人！

玄临上前一步问道：“你知道我们如今在经历的是什么吗？两股大军合围宛城，昨日还打了一场，之所以我们能赢，你以为靠的是什么？”

他冷笑：“难道靠的是你的一身正气？”

大概是觉得这样说话江小宝估计还是听不懂，玄临干脆说的更加直接一些：“如今外面，陈培安大军三十万，御王大军二十万，宛城加起来才多少人，如今沦陷的有十城，我们能分出去多少人？”

“那……那也可以就近救下一两个县！”江小宝不甘心的说道。

“然后呢？剩下的会不会骂我们，都已经救人了，为什么不能多救两个？救人又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然后呢？”

江小宝脸色渐渐的变白，然后就是救或者不救，不救一样会被骂，救了只要没有救完，一样会被骂。

他是江南长大的，他太清楚这些人了，他们想到的永远都是自己，以及任何可以用钱解决的问题。

“那十八座城池，哪一座没有自己的兵马？哪一座不是好生养着那些当兵的？怎么？现在打起来了，要别人的兵马来救了？凭什么？”

江小宝彻底的被骂自闭了，他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他只是觉得，百姓是无辜的，为什么不能救人呢？

而玄临到这会儿，也不想说下去了，他忽然发现，这些话都是暮成雪又或者折羡曾经说过的话，这些想法，都是这两位曾经所想的事情。

西北那一战之所以最后赢的如此艰难，不就是因为他们想要尽量的减少损失，尽量的让百姓多保留下来？

可最后，暮成雪差一点就死了！就差那么一点！

那日的和钱昭敏的斗法，他是亲眼瞧见的，那一个天雷接着一个天雷的打在暮成雪的身上，他是亲眼瞧见的。

他忽然就觉得，暮成雪会一步一步变成如今这样也是没有办法，因为她已经尽力了，朝着美好的方向努力，可最后她失败了。

她发现所有的美好完美以及尽力对现实来说其实都是狗屁！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活的最开心！

玄临忽然笑了一下，苦笑，随后又再看一眼江小宝，江小宝还没有缓过来，整个人呆呆的。

玄临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经历过才会明白，等你明白什么是沧海桑田，你就会知道，其实一切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一条正道可以走。”

邪魔歪道之类的，只要想走，都能走通。

说着玄临没有再停留，带着人往城墙上去了。

暮成雪和暮迟站在高处，瞧见他过来，随口问了一句：“那孩子想通了？”

“没有！”玄临苦笑，“哪里有那么简单的，我都是到如今才想通。”

暮成雪含笑没说话，转过头，暮迟翻了个白眼，站到一边去。

玄临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话里的的“那孩子”指的就是自己。

“江南人对我的来说无关紧要。”暮成雪说道，“帮不了所有人，那就干脆一个不帮，我们不逼他们死，但是能不能活，能活成什么样子，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这算是彻底的，给之前说的，要毁掉整个江南的话，做了解释。

暮迟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对暮成雪说道：“那要不然就放百姓走？至少老弱妇孺可以走一部分？”

昨夜的事情以后，南疆兵四下溃散，走到哪里，最后土地就会污染到哪里，被污染的地方没办法再住人，那就让百姓早早离开一部分，也就不用留下来等死。

“那也得他们乐意才行。”暮成雪轻轻的说道。

自己的家人都留着，自己却走了，即便他心里过的去，旁人能同意？

这就像是难民，你若不能接纳全部，不如一个都不接纳，当初在河东，御昭冕之所以会开杀戒，不就是因着这个。

没办法让所有人说你好的时候，那就不介意多几个人说你坏。

这不是说不近人情，只是不让伟大的光辉的给自己套上一个枷锁而已。

“瞧一瞧吧。”暮成雪终止了话题，指着前面说道，“瞧，这就是为什么昨夜萧清河会亲自带兵出去的原因。”

萧清河若是没有亲自带兵离开，那昨夜南疆兵马就跑不掉，跑不掉，如今江南不至于乱成一锅粥。

可事情已经是这样了，那接下来能做的，就是先把想做却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好。

御昭冕骑在马上，他带着幂篱，却看的出，他的眼睛好了。

不但能和边上的萧清河一起指点着敌军，旁人递过来的东西也能够接起来。

暮迟悄悄去看暮成雪，暮成雪神色平静，她的目光落在陈培安的军中。

也不知道陈培安从哪里弄来一根高高的帷帐，上面打着横梁，然后挂了个人上去，从衣服中间那么一穿，就是一个人旗。

这其实是一种非常侮辱人的手段，这种手段，一般对付的都是必死之人，不但折磨的是挂在上面的人，还有下面望着的人。

尤其是，上面挂着的，还是个女人。

萧清河捏紧了拳头，他脸色很不好看。

陈红叶不是当年那个她，可陈红叶依然是个女人，受了这样的凌辱，依旧是萧清河无法接受的。

“昨夜，为什么没有将人救下来？”御昭冕问道。

萧清河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说道：“是个陷阱，连营带着人过去的时候就是陷阱，我带着人去的时候，还是一个陷阱。”

一般人，同样的陷阱不会用两次，而一般人同样的陷阱里也不会掉进去两次。

即便是如今这种情况，非常不该笑的时候，御昭冕还是忍不住笑了。

“你们真的是……”

因着这笑，冲淡了紧张的气氛，萧清河有些尴尬，其实这会儿他都说不上来是怎么样的感受，有些想起了当年，却也明白，陈红叶不是普通人。

陈红叶即便是死，也不会求饶，可他却不舍得看着陈红叶死。

“放心吧，即便我们坐视不理，有人也会忍不住的，她不是无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