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陈红叶将往事一点一点说给暮成雪听，她是陈皇后的妹妹，这些事情自然是清楚的，虽然那会儿她年纪还小不懂事，可却是见证了御昭冕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到铁血王爷的历程。

“如今想起来，一切都好像一场梦。”

暮成雪没接这话，她在御昭冕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一段，这一段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模糊到只剩下几个片段，若不是今日御昭冕突然提出要穿这套衣服，想来这段记忆永远都不会被翻出来。

太久远了，就和她与御昭冕的初见一样，如今回想当初在小破庙的初见，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她从此以后就一颗真心给了御昭冕，无怨无悔的为他付出，为他谋划？

是因为动了心吗？

不，一开始的时候，绝对不是因为动了心。

大概是因着对原身的愧疚吧。

一见钟情那种东西，见鬼去吧。

“我不喜欢他。”暮成雪忽然说道，这五个字说的字字清楚，惊的陈红叶猛然回头瞪大眼睛看她，将保持到现在的云淡风轻给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红叶，你说说看，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你！”陈红叶这一下是真的慌了，都到这时候了，暮成雪忽然说不喜欢御昭冕，这是什么意思？

那么多年的真心都喂了狗？那……那到底谁的真心喂了狗？御昭冕的？还是暮成雪的？

还是彼此的都喂了狗？

“暮成雪，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感情怎么说没就没了？你们两个……这么多年，都……都不作数了吗？”

陈红叶下意识看对面，她没听见之前暮成雪和那两人的对话。

“成雪，你这会儿别胡闹，咱们……”

陈红叶说不下去，她抱着必死的心留下的，想随着暮成雪一起死是没错，可却没有想过临死前听到这样的话。

谁死的时候是真的不给留一点退路的？心底的角落，但凡没有到最后一刻，总是有一点小庆幸，而御昭冕就是陈红叶的小庆幸，纵然她知道眼前的这群人加上御昭冕也不会是对方的对手，可万一呢？万一可以靠智取呢？

想不出办法，那就幻想啊，没有到绝路，总是要有希望的。

但暮成雪刚才那句话，将她的希望，变成绝望。

“真的。”暮成雪说道，“这话我以前也说过，折羡死的时候，不过那时候没人信，我也没想明白，可如今想明白了，我对御昭冕，没有那种感情。”

风忽然就停了，四周很安静，暮成雪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因着没有风声的干扰，清晰的传到了御昭冕的耳朵里。

御昭冕手上原本摇着的扇子停住了。

“他应该也是这样的，红叶，你想想，御昭冕是真的喜欢我吗？”

陈红叶张了张嘴，答不上来。

暮成雪忽的起身，看向御昭冕，高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你确定你一开始喜欢的是我，不是我的暖玉簪？”

陈红叶站起来，视线在御昭冕和暮成雪之间来回。

连营也赶紧站起来。

远处的御昭冕没有回答，扇子没有动，瞧着是僵住了，却又似乎只是木然，周身惯常的气势也没有什么变化，整个人如同泥雕一般。

“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何况当初你并不认识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哦不对，应该说你只是知道暮成雪是谁。”

暮成雪，暮家二小姐，一个傻子，一个苦命的人，和娘一起被扔出了家族，用几乎是要挟的方式，和他有了婚约。

这样一个人，御昭冕会喜欢？不可能的。

不恨，已经是宽容，若是能够再加上一些怜悯，这已经是圣人了。

御昭冕是圣人吗？这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再后来，赵婉死了，暮家二小姐换了芯，变成了如今眼前这一位。

小破庙，两个人见面，是换了芯之后的她救了御昭冕，又是救命之恩，又是挟恩求报，换来了镇国公主的身份，这样的人，御昭冕也不可能喜欢。

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一而再再而三胁迫自己的女人呢？

在那之后，两个人就是利益共同体，她帮着他打西北，战南疆，破辽东，平河西，在这中间，两个人要么就是分开的，要么就是男人委屈自己，暮成雪一次又一次的将他的脸皮往地上踩，这样的人，御昭冕当然也不会喜欢！

不依旧是挟恩求报吗？

没有喜欢，从来没有的喜欢，何来的生死相随，何来的同生共死？两个人的联盟，从来都不是用感情做纽带连接，而是利益，从来都是利益，御昭冕需要暮成雪，暮成雪用自己功劳换御昭冕的“喜欢”，仅此而已。

“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你不过是没办法，用的上我，又怕别人说你忘恩负义，所以你说你喜欢我，用来堵住天下人嘴，对不对？”

陈红叶脑子有点乱，反驳不了又跟不上思路，只好求救的看御昭冕，她虽然见证了两个人这一路走来，她也自问了解这两位，可内心的想法谁说的清楚呢？

就好像刚才她激御昭冕的那些话，她自问是可以让御昭冕过来的，可事实上御昭冕确实有反应，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大。

那对于暮成雪的这番话呢？御昭冕是会反驳，还是同意呢？

反驳的话，他又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呢？

御昭冕的扇子半响没有动，目光只落在暮成雪的身上。

这会儿的暮成雪，其实有些狼狈，打了一场，拼了一场，即便站的笔直，身上的衣服还是脏了，有污渍，血渍，还有各种破洞，似乎衣角那里还少了一块。

不知道是和谁打斗的时候被割掉的吧？

只是即便狼狈，暮成雪依旧站的笔直，容貌张扬，神色却分外平静，她望着御昭冕，瞧不出情绪，嘴里吐出来的话，却字字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