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昭冕赖在了药王谷，怎么都不肯走。

暮迟对此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十年之前御昭冕已经把自己的徒弟害成那个狗德行了，这好不容易安生十年，不，应该说好不容易花了十年的时间才安生下来，御昭冕这个倒霉杀千刀的怎么又来了？

为此暮迟差点磨刀霍霍把二白给宰了。

二白当然不可能躺着等暮迟剥皮，两个人跑去林子里打架，问天情等了等觉得今儿个中午大概是没有午饭可以吃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饼，叼着就去林子看热闹去了。

他是热闹惯了的人，在个药王谷里呆了十年，好不容易又有热闹可以看，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暮成雪站在葡萄架子下没有动，定定的望着来人。

药王谷被暮迟一气之下封掉以后，再进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了。

要说以前药王谷的入口是难找，那现在就是难找加难进，还有点恶心人。

御昭冕上下瞧了一眼自己的身上，他的身上灰扑扑的，那是钻洞留下的痕迹，虽然那个洞不小，毕竟是二白刨开的，但是灰尘还是有的。

御昭冕苦笑，在自己身上随意的拍了两下。

“我没想到有那么多关，二白大概也没想到，我路上带了五套衣服，想着怎么着也够换了，结果还是不够。

每过一关就毁一套衣服，御昭冕一开始没忍住换了，到后来感觉怕是前路茫茫，就一直忍着，忍到没办法了才换。

可就这样，他到这会儿也只能穿着一套里衣，站在暮成雪的面前。

“九九八十一关，我听二白吐槽说，这大概是药王谷的最高规格了，你师父是真的没有想有人进来啊！”

暮成雪笑了一下，低下头，没说话。

御昭冕不错眼的盯着暮成雪，十年的思念，几乎让他入了魔，可这一刻相见，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上次分别至今，两个人一直都没有机会也没有可能好好的说话，他不知道十年的时间，够不够抵消折羡带来的，横在两个人中间的伤痛？

半响没有人说话。

御昭冕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声声如雷，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该再说点什么，可要说点什么才好呢？

“那边，”他想了想说道，“你师父和二白不会有事吧？”

不能提及过去的事，过去的所有事都不能提，不能！

他是来重新开始的，他希望和暮成雪再来一次，这一次，不谈国事谈风月，这一次，他不是御王，对方也不是什么公主。

他想和这个女子重新开始啊！

“不会，我师父打不过二白的。”暮成雪抬起头笑着说道。

“啊？打不过？”御昭冕这下的诧异不是假装的，二白再是个老虎，暮迟也是药王谷谷主啊，怎么可能打不过？

暮成雪摇一下头，笑着说道：“打不过的，我师父现在连玄艳艳都打不过呢，天天挨揍，可惨了。”

御昭冕愣神，就见暮成雪瞧着他呆呆的样子又笑了：“玄艳艳就是玄临和花九的女儿，今年八岁了，从五岁开始就追着我师父打，好凶的。”

御昭冕点头，脚不自觉的向前一步，脚跟落下以后又有些后悔，下意识的抬头，见暮成雪没有变脸，这才顺着前面的话说道：“那他们人呢？他们不和你们住在一起吗？”

暮成雪摇头，重新在软塌上坐下，说道：“你和二白若是早上三天来，也许就能遇见他们了，他们三天前走的，说是回西北看看。”

御昭冕脚步顿住了，此刻的他已经停在了离暮成雪不到一个人的距离位置，犹豫着看暮成雪。

玄临在玄家是没有地位的，花九小姐也因为花老爷子的事情和花家再无来往，那他们夫妻去西北，只能是去折家，去折家看看。

去，折羡的坟前看看。

而那不过是衣冠冢。

折羡的骨灰，在山峦大海。

御昭冕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他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甚至都能闻到对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这个味道曾经在他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每每出现后消失，都是他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刻。

“是该去看看的。”暮成雪轻轻的说道，“是我对不起折老爷子。”

御昭冕不敢说话。

折老爷子十年前就死了，十年前，镇国公主的死讯传到西北，折老爷子一病不起，不到一个月就不治身亡。

而那时候，他特意寻到的药王谷后人还在去西北的路上。

暮成雪忽的抬头，定定的盯着御昭冕看。

御昭冕瞬间屏住自己的呼吸，他这会儿很无措。

“我在梦中陪了他十年，”暮成雪认真的说道，“以后我还是要陪着他的。”

御昭冕不知道怎么理解这话，他听懂了，又没有听懂。

暮成雪笑着抬手，轻轻的握住了御昭冕的手。

动作很自然，却让御昭冕的手抖了一下。

“不过我和他是注定没有缘的。”暮成雪说道，“他用此生孤寂，换来我和他来世一生呢。”

她认真的盯着御昭冕看。

“阿冕，这一生，看来只好你我凑合着过了。”

喉咙发不出声音，御昭冕感觉自己的手臂千斤重，抬不起来。

他想抱眼前的女子，他梦中的女子，他亏欠良多的女子，但是他却不敢！

暮成雪站起来，面对着他。

十年时间过去了，他们两个人似乎是变了，又似乎没有变，十年的时间，对于有些人来说是一生，可对于有些人来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暮成雪拿起他的手臂，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左脚上前一步，身子前倾，让两个人靠的更近，近到彼此能够瞧清楚对方的外貌。

风霜侵染，岁月雕刻，不到四十岁的御昭冕，双鬓已经有了白发，而她呢？

还是当年的模样。

暮成雪忽然心中百感交集，她慢慢靠在男子的肩膀上，只轻轻的喊一声：“阿冕。”

这一声阿冕，等了十年。

这一声阿冕，没有冠上姓氏。

他不再是北周的御王，中兴之主，身抗江山的人。

他，只是她的阿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