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给我下了慢性药，让我几年之内会慢慢死去……乔儿啊，我累了，我这一生对不起我儿子跟女儿，可能唯一努力做的事就是爱你……”

他边说，语气也渐渐小了下去，此时病房外传来脚步声，楚琳琅跟厉廷深走了进来。

而一旁的心电图也趋于平缓……

厉海龙听见脚步声，费力的抬起眼，看见进来的男人，有几秒的愣怔，随即笑了，“廷深……你来看我了……”

厉廷深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他不记得他了，当然不会有任何感情成分在内。

完全是陌生人。

【我不把你当儿子，你对我而言不过就是陌生人，所以不要来找我回家，也不要再随便联系我。】

厉海龙想到自己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终于……还是应验了……

楚乔还处在极度的震惊中，看见楚琳琅进来收敛了下情绪，走过去勉强出声道，“琅琅，你来了。”

楚琳琅很淡的应了一声，“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楚乔看了眼厉廷深，只是道，“医生说……没多久了。”

厉廷深现在是不记得了，如果记得那他估计不会这么淡定……也未必会放过她。

“琳琅，”厉海龙忽然出声道，“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好，”楚琳琅点头，推了推厉廷深，“你去外面等我。”

“我就在这里，”厉廷深皱眉，“我不说话，你们聊，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这怎么当？

楚琳琅抿唇，压低声音，“厉廷深，你出不出去？”

厉廷深抬眸看她眼，目光又扫过厉海龙，最终还是低低的道，“我在外面，有事随时叫我。”

厉廷深跟楚乔都出去了。

楚琳琅站在病床前，低声喊道，“爸。”

“我其实不配你叫我一声爸，当初你跟廷深的婚礼我也没有参加……”

“我还记得，当初时澈给我打电话，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听见他叫我，他说，爸，我要结婚了，你回来参加我的婚礼吧……廷深从来不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的，就那一次，我当时心想，他应该是娶了个他很喜欢的女孩，我听得出他很高兴……”

厉廷深断断续续的道，“琳琅啊，廷深现在失忆了，我知道你们之间闹得也不愉快，他可能做了什么措事，但他是个好孩子……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怪他，他曾经发誓永远不结婚，但还是娶了你，他肯定很喜欢你……”

“我希望……你们能好好地，能娶到你这样的女孩是他的福气……琳琅啊，谢谢你替我照顾儿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楚琳琅眼眸一缩，知道厉海龙是撑不住了，迅速把厉廷深叫进来，轻哽道，“你……快跪下。”

厉廷深侧首看她，眼神冷漠，“我为什么要跪。”

“……”

楚琳琅一时给不出理由，咬唇道，“他是厉廷深的父亲，那也是我父亲，我必须替他送终，你如果不跪，那我跪。”

厉廷深定定的望着她泛红的眸。

楚琳琅没再说什么，双膝一弯就要跪下去——

厉廷深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来的同时，自己跪了下去。

厉海龙看着儿子跪在自己面前，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睛。

“滴——”

心电图彻底成了一条直线。

楚琳琅深深垂下头，喉间哽咽，极低的道，“爸，一路走好。”

这一句……她也是代替莫莣说的。

…………

厉海龙去世了。

厉廷深以‘长子厉廷深’的身份去楼下办理善后手续，除了他，也没有其他人有这个资格办理。

空荡的走廊上，楚乔看着靠在墙边的楚琳琅，低声问道，“琅琅，你现在跟厉廷深……还是住在一起的吗？”

“嗯。”

“你们还没离婚吧？”

哦，确实没离。

楚琳琅跟厉廷深这两个名字是又重新领过结婚证的。

她扯唇，“你希望我们离婚吗？”

“我知道他因为你跟你爸爸闹翻了，”楚乔拧着眉心，为难的道，“但是琅琅，毕竟晚晚还有个孩子……”

“你想劝我把厉廷深让给乔.....楚晚晚么，可以啊，”楚琳琅凉薄的冷笑，“反正我也已经不爱他不要他了，随她的便吧。”

“琅琅，妈不是这个意思，妈知道晚晚很任性跟你抢厉廷深……”

楚乔情急之下握住她的手，“但你别轻易这么说，妈看得出来你还是爱厉廷深的，否则……你今天带他过来，非要他给厉海龙下跪，不就是怕他日后恢复记忆，会后悔遗憾自己没给父亲送终吗？”

是吗？

是啊，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楚琳琅轻笑着闭上眼睛，“我爱他，跟我要不要跟他在一起，有关系吗？”

从来都没有关系。

她若是能早十年明白这个道理，就该默默地喜欢他，等到这段暗恋无疾而终时，嫁一个平凡的男人，过最平凡的柴米油盐的日子。

爱而不得，总比为爱窒息要好得多。

…………

从医院出来，楚琳琅情绪一直都很低落，始终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晚餐厉廷深带她去德庄吃最新鲜的龙虾，但餐间她也没什么胃口，都是他剔了肉哄着她吃，但总共也就吃了小半碗。

回到厉家别墅已经是九点多，楚琳琅换了拖鞋走进去，却没有上楼，只是低声道，“我想在客厅看一会儿电影。”

厉廷深回头看她，见她连眼睛都没有看自己，嘴角勾起一抹自嘲，淡淡道，“嗯，那你选，想吃夜宵就跟我说。”

他说完转身往楼梯处走去。

手却被一把抓住。

女人纤白的小手抓着他一根手指，嗓音在安静的空间更显得细而软，“你陪我一起看吧。”

厉廷深有几秒的怔神，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侧首看向她，像是在确认，“琅琅，你是让我陪你看电影吗？”

“嗯，”楚琳琅仰头看他，“陪我一起看，可以吗？”

下一秒，身体直接被拦腰横抱起，掷地有声的二字毫不犹豫的落在她耳畔，“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