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无疑是在用最残忍的真相刺痛他——

厉廷深黑眸如同泼了墨，荡漾开浓稠的痛楚与悔意，他下颌绷得极紧，“你想怎么样，放了她，条件你开。”

楚峰眼风扫过莫莣，“杀了他，现在。”

身后的助理将枪递给厉廷深。

“不可以！”楚琳琅惊恐的叫出声来，“厉廷深你不可以！”

她才开口，脖子上的大掌倏地收紧，“楚琳琅，”楚峰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莫莣是怎么帮了你，你需要这么护着他？”

“厉廷深你不可以开枪！”楚琳琅不睬他，只是冲那俊美阴戾的男人快速的道，“你如果杀了他我会恨死你，莫莣如果死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原谅你！”

厉廷深握枪手一顿，他瞳孔缩紧，喉结一滚，“楚琳琅，我要你活着。”

一旁的莫莣却强撑着地面站起身来，他嘴角带血，朝厉廷深伸出手去，艰难的吐字道，“把枪给我。”

“莫莣！”楚琳琅死死地瞪着他，“我不需要你死来救我，你别逼我也恨你！”

莫莣眉头紧皱，手摁在胸口，显然处于极度的痛苦中，“琳琅，我活不活无所谓，我本来也该死的……”

“你是我弟弟，是我亲人，”楚琳琅眼眶泛红，“我妈妈跟我叔叔还有宝宝已经因为我而死，如果你再因我而死……”

楚峰见状知道拖下去没好处，他忽然沉声，“住口。”

他挟持着楚琳琅往外走去。

枪口抵着楚琳琅的喉咙，稍微擦枪走火就是性命攸关的事，厉廷深自然不可能轻举妄动，眼神阴鸷的跟他保持着距离下了楼。

走到茶楼门口，楚峰直接扣着楚琳琅上了一辆轿车，他看向厉廷深身后下来的女人，低喊了一声，“晚晚。”

楚晚晚有些恍恍惚惚的，闻言下意识想跑过去，厉廷深黑眸一冷，抬手扣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拧。

楚晚晚右手直接被他拧脱臼，痛的立即瘫在地上，“啊！”

厉廷深皮鞋踩住楚晚晚的手，脚尖用了几分力，几乎要碾碎她的指骨，他看向车内仍旧拿枪指着楚琳琅的楚峰，勾唇森冷的笑，“楚峰，你如果敢动楚琳琅一根头发，我会让楚晚晚变成世界上最生不如死的人——”

楚峰看了眼趴在地上痛苦不已楚晚晚，担心多生事端，明白此时先脱身最重要，于是也没再此时多留，打了个方向盘急速驶离这里——

入夜，厉家别墅。

花园。

高大俊美的男人站在玫瑰花栅栏边，手里的手机屏幕显示着刚收到的短信：【明晚十点，西郊红杏林，你带晚晚跟莫莣来，换楚琳琅。】

身后走过来的榆松道，“厉总，红杏林那边地形比较绕，能躲藏的地方比较多，我们去的话要多带点人。”

男人漠漠的道，“嗯，楚峰既然会发这样的短信来，就证明他暂时不会要楚琳琅的性命，你去安排人手，但不能轻举妄动，不要轻易靠近搜查，楚琳琅安全第一。”

“是。”

榆松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厉廷深垂眸盯着地面，忽然出声叫住他，“榆松。”

榆松脚步一顿，“在。”

“你以前，是我的手下么。”

榆松怔了怔，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点头答道，“是。”

厉廷深又问，“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厉总你是说……以前你是厉廷深的时候吗？”

“嗯。”

“就是……我也形容不来……”

大抵就是一个很优秀很闷骚的人……

“我跟楚琳琅，”厉廷深低哑艰难的问道，“以前，很相爱吗。’

“是的，楚小姐追了你十多年，厉总你也很爱楚小姐，你们结婚后小吵小闹不断但一直都挺幸福的，当时你因为蛊毒活不了多久，自己一个人去了西雅图，楚小姐逃婚去找你，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找了你半个多月……期间差点出事，但她还是坚持不懈的要找你……”

“后来她终于找到你了，你们在西雅图和好了，但楚峰绑架了楚小姐，让你跟盛少去救，你为了盛少的安全所以给他下了药让他昏迷了，你自己一个人去了，救了楚小姐……但你中了两弹，游轮爆炸了……”

“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楚小姐消极了一段时间，中间也因为太痛苦差点寻死，但她还是回到怀城接手了厉氏，她说要等你回来，她说她坚信你没死。”

她说要等你回来。

他是回来了，只不过是带着仇恨回来的。

他竟然是带着仇人跟仇恨回来的……

在回来后跟她相处的一年多里，他其实疯狂嫉妒厉廷深，嫉妒她对那个男人的爱，嫉妒她对那个名字的执着，嫉妒她那么在乎厉廷深送的一切……

原来都是他自己。

但这并不比是别人来的宽慰，他此时宁愿自己不是厉廷深，那样的话……他也许还有理由缠着她不放手。

现在。

一切都太迟了。

医院里躺着的是他亲妈。

病房里死去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里是他们的婚房是他们的家。

那枚戒指是他们的结婚戒指。

西雅图那个墓碑是她为他立的。

他费尽心机夺得是她为他撑了三年的厉氏。

他伤害的是她。

是楚琳琅，是追了他十多年的，跟他深深相爱的女人。

厉廷深闭着眼睛，下颌线条绷紧到极致，五指用尽全力攥紧，指骨咔嚓作响，手机已经被他捏得变了形。

痛已致死，无从宣泄。

他曾经以为自己赢了——在云南楚家的博弈上赢了楚峰，占领了厉氏，得到楚琳琅。

可到头来是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输给楚峰，输给以前的自己，输给这场局。

他输掉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跟自己的孩子。

输掉了身为丈夫、身为父亲、身为儿子的一切。

他输给了曾经深爱楚琳琅的厉廷深。

他不配是他。

不配再回想起来，不配拥有他们曾经相爱的记忆。

也不配……再爱她。

厉廷深深深垂下头，喉结混着涌上来的血腥味艰难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