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的太阳熹微，就和赫连怀瑜被押解出去那天的太阳一模一样。

祝素素迎着阳光，笑得释然。

明明祝素素一开始的时候也是一个像伏清一样不谙世事，大大咧咧的小姑娘，现在却突然间变得成熟稳重了。

伏清觉得自家小姐似乎在什么时候丢下了自己，一个人突然间长大了。

祝素素以前虽然不喜欢在马车里面坐着，嫌它颠簸得太厉害，不如脚踏实地地步行。

现在的祝素素好不容易习惯了马车的不适，今日出行却特地没有选择坐马车。

就想赫连怀瑜一步一迈进入了刑场一样，祝素素也要一步步地走过去接近他。

就想以前一步一步像笑着坐着的赫连怀瑜靠拢一样。

赫连怀瑜行刑的时候没有多少人前来驻足观望，毕竟还是有不少人害怕传闻中凶神恶煞的九阎罗的。

祝素素没有只是躲在了一棵树的后面，并没有走得很近。

一来祝素素害怕看到自家傲娇冷淡的夫君在别面前丢脸。

二来祝素素害怕自己会哭泣，如果哭泣的话……赫连怀瑜会心疼的。

祝素素的手指绞紧手帕，尽量不让担心从脸上流露出来。

伏清则抿着嘴在后面跟着。

“哗啦，哗啦。”

铁链在地上游走的声音不甚大，却绞得祝素素心痛。

祝素素虽然害怕自己会因为不想接受而流露出太多担心所以并不想去看赫连怀瑜，但是按捺不住好奇还是瞟了他一眼。

还好赫连怀瑜并没有像祝素素看过的古装剧里的那些囚犯一样被狱卒们虐待，身上的衣服还是平平整整的，保持着他作为九皇子时的一股洁癖。

就是赫连怀瑜大概是因为在牢房里面蹲久了吧，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的，脸色也微微有一些发青。

有一瞬间祝素素都想过要逃跑了，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赫连怀瑜。

祝素素眼里的赫连怀瑜，应该是高高在上或者温柔宠溺的。

“杖责的时候戴着鱼枷不方便，拿下罢。”监督行刑的老太监原来是在赫连怀瑜母妃那里当过差的，说话虽然威严但对赫连怀瑜还是照佛了一二。

身后的几名衙役不敢得罪宫里的人，连忙唱了个“喏”。

刑具面前，管你是什么皇亲国戚还是三教九流，在刽子手以及狱卒面前都是无用的。

都是行尸走肉，都要在他们手下被剥一层皮。

鱼枷落地，赫连怀瑜感觉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卸了下来，徒留了一身的锈迹斑斑的脏。

而这仅仅是开始，赫连怀瑜只是漠然地站着。

祝素素止住刚刚有些想要回去的心，定了定神目不转睛地看着赫连怀瑜。

就算不能和他感同身受，祝素素也要默默地看着，陪他走完这身心俱疲的一遭。

眼前的赫连怀瑜一袭单薄的白衣，上面几缕血痕格外扎眼，最让祝素素不忍心看的是那个大大的“囚”字。

赫连怀瑜的头发上沾染了不少灰尘，却被他自己服服帖帖地梳理好，没有佩戴发冠却盘得端正。那铁索在祝素素眼里最起码有二三十斤重，但是赫连怀瑜却是一脸的平静，走起路来也和平日里一样。

平静是赫连怀瑜征战多年的使然，也是他问心无愧的表现。

“瘦了……”祝素素嗫嚅，心中想着要给即将远行的赫连怀瑜准备些什么东西。

可是大棒很快就打断了祝素素的思绪。

“邦！”大棒落下的声音在祝素素听来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而和祝素素一起来的伏清就算早有准备会看到什么触目惊心的东西，但在看到高贵的九皇子毫无反抗地被打趴下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吸了口气。

赫连怀瑜的小腿被用力地击打到了，他本能地一个踉跄歪倒在一边，但随即把姿态调整端正，一丝不苟地的跪在地上。

额角的一绺头发垂了下来，赫连怀瑜没心情去管，任由汗水将它濡湿。

现在酷暑还没有完全消退，祝素素只是觉得眼前是愈发地刺眼。

赫连怀瑜头微微地仰着，眼睛微闭，很平静地说到：“行刑吧。”

赫连怀瑜身后的两个衙役向前一步：“九皇子，得罪了。”

在棍棒面前，他先是皇子，后是犯人。

赫连怀瑜点了点头，随即两个衙役走上前来，用力把他的双臂向后掰去，把他的头摁在地上。

杖脊的棒子比一般的都要细长一些，上面早就被血迹晕染得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祝素素想：那斑斑点点，或浓或薄的有的发黑发紫有的红得浓艳的血迹下究竟发出了多少声哀嚎啊。

还没有等祝素素的思绪飘得足够乐，那边刺耳的鞭笞声就传来了。

“哒”

赫连怀瑜的身体明显地抖动了一下，脖颈处露出的皮肤也在棍棒接触脊背的那一刹那红到了极致。

赫连怀瑜双唇禁闭，硬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大概是因为现在的天气还比较热的原因，血很快就扩散了开来。

赫连怀瑜被完全暴露在了阳光下，汗水早就浸透了他的后背，伤口上被咸湿又浸润了一道，火辣辣的倒感觉不到它原来的滋味了。

祝素素看不到他的脸，却还是感到了揪心地痛，在祝素素的心里，那一定很疼吧。

“皇妃……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伏清看到祝素素的脸色不太好，就想着要扶她回去了。

祝素素笑了笑：“我没事。”

“我说过的。”

“我要陪着他。”

娇生惯养的赫连怀瑜除了在战场上会经历一些磕磕碰碰，长这么大谁敢把他摁在地上打？

赫连怀瑜将头埋进尘埃里，也连同太后和赫连渚清那些见不得人的算盘一起埋进了尘埃里。

没有人会去相信赫连怀瑜的清白了，一向光明磊落的九皇子从此就落下了人生的污点。

“哒”。

第二声鞭响也没有丝毫拖沓，快速地落了下来。

行刑的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是在鞭笞一块没有感情的木头。

十五下的鞭打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司空见惯地挥舞手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