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戚眼看着车的齿轮缓缓在草地上面碾压过去，刚刚还有些密集的同思花的身影也越来越稀疏，燕子戚突然有一丝怅然起来。

马上……就要离开瞾国了啊。

燕子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有些不舍。

瞾国对于燕子戚的意义恐怕燕子戚自己都说不清吧。

不过能把祝素素送回去才是最重要的，燕子戚抬起头来，天上已经恍恍惚惚晕染上几颗星子了。

燕子戚甚至还可以文建自己身上飘散开来的血腥味，燕子戚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可以强撑着看到祝素素回家。

“灯，灯……不不不是烽火。”祝素素的声音有些颤抖，“子戚你快看，是烽火，我我们到了，马上就能看见赫连怀瑜了。”

“子戚你撑住，一定要撑住，素素我带你回去。”祝素素的语气从颤抖变成兴奋。

“到，到了就好。”燕子戚好不容易顺了口气开口说话，但是奈何不过身体已经不太吃得消，燕子戚还是忍不住重重地咳嗽出来，“素素……看到你回去，在，在下……”

祝素素赶集赶忙走到燕子戚身边，燕子戚的眼睛因为充血瞳孔已经微微有些扩散。

燕子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话的时候鼻音里面还混杂着一丝尖锐的腔调。

祝素素趁着月色，甚至还可以看见有一丝血迹连黏在燕子戚的上嘴唇上面。

燕子戚的上嘴唇因为干燥已经有些皲裂了，连黏的血迹在燕子戚的嘴唇上面自然看上去格外夺目。

“在下也就……”燕子戚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在祝素素面前这么失态过。

“安，安心……”燕子戚到最后的时候只有呼出去的气了，所以说出来的话也就格外地不清晰。

“安心。”燕子戚最后只是动了动口型。

不知道祝素素看见没有，听懂没有呢？燕子戚心里还是有一些小遗憾的。

燕子戚突然觉得很累很累，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累，燕子戚现在心里想到的事情只剩下休息。

大概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燕子戚的头脑已经有些混沌，只能想到这句话了。

“哐当。”

祝素素最后是听着这声刺耳而又现实的声音尖叫出来的。

燕子戚在祝素素的手中滑落下去，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祝素素突然撕心裂肺地叫了出来。

“啊——”

祝素素捂着脸，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在后悔。

那天晚上的最后，突然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

祝素素毫无头绪地半坐在赫连怀瑜的军营前面，陪伴在祝素素身边的只有燕子戚。

在雨点恣意地泼泼洒洒砸下来的时候祝素素甚至连躲避都忘了一般，直挺挺地坐在地上承受着一切。

祝素素眼睛睁得很大，但是眼神涣散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一般。

祝素素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很燕子戚很像了吧？

祝素素刚刚试探了很久，燕子戚身上就是没有新鲜的血液流淌出来了，燕子戚的体温就是慢慢冷却下来了。

这是祝素素身边的燕子戚，也是祝素素最后能够陪伴的燕子戚。

雨下得很大很大，祝素素觉得就好像大得没有尽头一般。

……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的，倒在深深泥泞里面的有些衣冠不整的九皇妃。

九皇妃身边还有一辆随随便便丢弃着的小破车，小破车上僵着一个人。

那人一动不动，说不定已经僵死过去很久了吧？

如果当时有人细心地走过去看一看，就会发现小破车上面的那人细看来会非常眼熟。

毕竟那人曾经也是如此叱诧风云啊。

可悲可叹，燕子戚最后的归宿居然不是在战场上面。

燕子戚好像是自信而又笃定地仰面朝天做了一场梦。

一场没有尽头的梦。

燕子戚一定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不然为什么燕子戚的嘴角还会挂着一抹笑呢。

笑容有些歪斜，在燕子戚苍白的失去血色的脸上有些不搭。

不过……这都是燕子戚啊。

祝素素和燕子戚一起被发现了，祝素素深深地倒在泥泞之中，眉头也深深地皱着。

祝素素的表情有些痛苦，好像刚刚做了一场不太友好的梦一样。

对于祝素素来说……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才是最好的吧？

不过现在没有谁会去计较祝素素是怎么想的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赶快把眼前的一切安排妥当。

瞾国的主帅不在了，还是走在了晟国的边界之内。

瞾国的士气自然下去了不少，但是和晟国的战斗还是要继续的。

不过这些事情对于祝素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战争只是历史的加速器，祝素素一段又一段的青春就是在战争之中出现成长最后凋敝而归于糜无的。

这是祝素素的命运，也会是许许多多和祝素素一样的姑娘们的命运。

从二八少女一路走来，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归宿。

甚至有些人的归宿就是被定格在那个属于他们的年代，从叱诧风云到无人问津。

祝素素就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也是祝素素的义兄燕子戚，为了祝素素而被埋葬在了那个属于他的年代里面。

现在的军队基本上都被楼克己控制了，所以要做什么都束手束脚，没法拿出个主见。

燕子戚在晟国去世后瞾国军队也没有要要回他们将领尸身的意思，赫连怀瑜到算是重情重义的，就算燕子戚曾经对自己的妻子有些不好的想法但是赫连怀瑜还是为燕子戚准备了盛大的棺椁，不顾他人的反对，给燕子戚以晟国大将军的礼仪举办了葬礼。

可惜葬礼之上却是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人会来送别这个瞾国人。

毕竟现在还是在关键时刻，没有人会把战争以外的事情看得更加重要的。

倒是瞾国人在得知燕子戚薨了并且被赫连怀瑜一手操办了葬礼之后对赫连怀瑜感恩戴德还特地建了一座将军庙专门供奉燕子戚的。

有些人……终归是不会被忘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