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战胜忙拉开车门,伺候着王一鸣下来。
王一鸣伸出手握了握闫俊杰的手,使劲地晃了晃说:“俊杰同志,久等了吧?”
闫俊杰激动地说:“没有,没有,等候王书记,是应该的吗。”
王一鸣又和岳宝峰握了握手。看着岳宝峰清瘦的面孔,王一鸣说:“宝峰同志,辛苦你了!”
岳宝峰心里还是掠过一丝感动,说:“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
王一鸣和大家一一握手寒暄完毕,然后就说:“好吧,你们前面带路!大家抓紧时间,上午还可以多看一所学校。”
于是大家纷上车,向着江左县城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都是群山环绕,车队穿行在连绵不绝的大山里。有的时候公路就是在悬崖峭壁上开凿出来的,来回盘旋,成“之”形,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发现刚到半山腰。
王一鸣坐在车里,看着山腰下不时出现的一两处房子,知道在这座大山里,还都住有当地的少数民族群众。他们长年累月就居住在这样的大山里,现在有公路了,他们走出大山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艰难了,可以想见,在没有修通公路之前,这里走到县城往往需要几天时间。甚至许多老年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大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车队下山的时候,正好经过一处居民的聚居地,王一鸣一看,不远处有一个小山丘,离公路大约有一百多米的样子,高低错落着几十处房屋,王一鸣就决定下来看看,了解一下这些村民的情况。
王一鸣对小邵说:“到前面的村子把车子停下来,我下去看看。”
饶战胜连忙用电话联系前面带路的闫俊杰,说:“闫书记,到前面的村子就停下来,王书记要下去看看。
闫俊杰说:“好的。”
于是连忙安排前面的车队停下来。
胡润东一看车队停下来了,连忙一路小跑到闫俊杰的车子旁,气喘吁吁地问闫俊杰:“闫书记,什么情况?”
闫俊杰看了一眼远处正在缓缓开过来的王一鸣的越野车,对胡润东说:“王书记临时决定停车,看一看这个村子,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安排过没有?”
胡润东在江左县工作了五六年时间了,每个乡镇他都来过数次了 ,具体到哪个村子他不一定都熟悉,但是,大致方位他还是清楚的,属于哪个乡镇他基本上可以判断出来。
胡润东站在路边,左右前后看了一眼,对闫俊杰说:“闫书记,这里大概属于石隆乡,属于瑶族同胞居住区。县里提前两天已经安排好了,沿途各个乡镇的工作人员都要严阵以待,各个村都要有乡镇工作人员蹲守,随时汇报情况。”
闫俊杰说:“那就好。千万别出洋相啊。”
胡润东说:“不会的,不会的。”
说了这些话,胡润东心里也没有谱,连忙让跟着的县委办公室主任贺军联系石隆乡的党委书记覃智慧。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贺军说:“老覃吗?我是贺军。”
覃智慧连忙问:“贺主任,请问你们现在到了什么位置?”
贺军说:“这个村我也说不上名字,我们的车队就是刚从大青山下来,这个村就在路边。”
覃智慧想了一下,说:“是石寨村,那个村我去过。我十几分钟就赶到。”从石寨村到乡政府的所在地有几公里的路程,覃智慧带着一帮人早就严阵以待了。
王一鸣下车,大家纷纷跟在他后面向前面的村子走去。
离村子还有几十米,就听见传来了一阵阵的狗叫声,这个位于大山里的小村庄,从来也没有一次聚集过这么多的车辆,村里的村支书两天前已经接到通知,说省里的王书记要到江左县视察,沿途可能会随机选择几个村子,看一看农民家庭的情况,要大家做好迎接的准备。
村支书从早上开始就坐在自己家里,守着电话机等候上级通知。这个时候,有村民过来报告说:“支书,前面来了几十辆小汽车,下来一群人,正在往村子里走。”
村支书连忙安排自己的老婆守着电话机,一路小跑出了院子,一看,果然看到一群领导往村子里走来。
他连忙迎了上去。
他一眼就看见了王一鸣,这不是电视上经常看到的省委王书记吗,于是连忙笑着说:“王书记,您好!”
王一鸣伸出手和他握了握,看年纪估计他也就是四十岁左右,王一鸣说:“老乡,你今年多大?”
村支书笑着说:“四十三了。”
王一鸣说:“喔,那你是老弟了。”
村支书点了点头。
王一鸣说:“你们这个村叫什么?”
村支书说:“我们这里叫石寨村。原来四周有围墙,解放前这里土匪很多,所以就修了寨墙。”
王一鸣问:“你们这个村现在有多少人?”
村支书说:“有一百五十二人。三十四户。”
王一鸣说:“你们这里谁家最穷,你带我去看看好吗?”
村支书说:“好的,好的。”
说着就带着大家往村子里走,沿着高高低低的石子路,到了一处破败的房屋前。王一鸣一看,这家的房子是一座木楼,由于年久失修,到处透风,木板之间的缝隙清晰可见,一楼的门敞开着,拾级而上,进到屋子里,村支书扯着嗓子喊:“阿婆,省里的王书记来看您来了。”
王一鸣这才发现,屋子里坐着一个老太婆,只见她蜷缩在一个木椅子里,眼睛可能不太好使,茫然地看着前方,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穿着的衣服都是黑麻麻的,一看就是那种瑶族妇女的传统服装。
王一鸣走上前去和她握了握手说:“阿婆,您老人家高寿啊?”
老阿婆一脸茫然,似乎没有听明白王一鸣的话。
旁边的村支书忙解释说:“阿婆,王书记问您今年多大了?”
阿婆这才明白过来,慢腾腾地说:“我今年八十一了。”
王一鸣说:“我看您身体还不错啊!”
老阿婆摇摇头说:“浑身都是病,腰腿疼,眼睛也瞎了,什么也干不了,就是等死了。”
王一鸣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迟疑了一下,王一鸣说:“平常里谁照顾您的生活?”
老阿婆说:“我儿子阿牛。”
王一鸣问:“你儿子去哪了?”
老阿婆说:“去地里干活去了。”
旁边的村支书解释说,阿婆的生活现在就由她儿子一个人照顾,儿子阿牛今年也六十多岁了,是个老光棍,一辈子没有娶上媳妇,家里穷,家徒四壁,值钱的东西也就是院子里养了两头猪,春节前可以卖几千块钱。
王一鸣问旁边的村支书:“他们家有低保没有?”
村支书说:“有,有,他们家两个人,每人一个月政府给发九十五块钱。”
王一鸣问:“看病怎么办?”
村支书说:“大病有医保,小病就自己负担了,我们农村人基本上不看小病,自己到乡里的药店里买点药,回来自己吃。”
王一鸣问:“像他们家这个情况,一年的纯收入有多少?”
村支书想了想说:“平均一个人也就是一千八百多块吧。”
王一鸣问:“你这个数字是怎么来的?”
村支书说:“他们家两亩多水田,三亩林地,养了两头猪。除去养猪的成本,大概就是这个数。”
正在说话,一个六十多岁的个子矮矮的男人走进来,只见他皮肤晒得黑黑的,像是木炭一样,上身穿着一件黑不溜秋的体恤衫,下身是一条军裤,脚上是一双胶鞋,原来这个男人就是石阿牛。他正在村外自家稻田里忙活着,看到村外停了几十辆小汽车,联系到村子里这几天大喇叭里一直在通知,说是上级有领导要下来视察了,要大家随时做好准备迎接领导检查。
阿牛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果不其然,院子里站了许多人,有拍照片的,有扛着摄像机摄像的。
阿牛连忙走进来,冲王一鸣说:“领导好,欢迎!欢迎!”
王一鸣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招呼着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记者们一看,连忙拍照的拍照,摄像的摄像。
王一鸣问:“老哥,你今年多大?”
阿牛说:“六十三了。”
王一鸣说:“你身体还挺好吧?”
阿牛说:“好,好,我们庄稼人,什么苦都能吃,身体没有那么金贵。”
王一鸣说:“你们家有多少水田?”
阿牛说:“水田有两亩六分,林地有三亩二。”
王一鸣问:“打的粮食够吃吗?”
阿牛说:“够,够,吃不完,剩下的我都拿来喂猪了。”
王一鸣说:“你出去打过工吗?”
阿牛说:“在县里的几家矿上干过,太危险了,每年都死人,我就不敢干了,我还有个老娘,要是我死了,我娘谁养活啊!”
王一鸣说:“你老哥还是个孝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