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在心里想，孔明亮两兄弟，真是有实力，他早就听说，孔明亮在民间有‘孔三亿’的说法，看来名不虚传，他这个弟弟既然能开发这么大规模的项目，除去银行贷款，自有资金怎么说也有五六个亿或者七八个亿，看起来这两兄弟这些年真的是没少捞钱，你看人家这官儿当的。官也做了，财也发了，比自己还是牛逼得多！

秦大龙想，自己这些年好歹也是副省级干部，在两个省当了七八年的省委组织部长，财也没有发，级别上也没有升到正省级，本来去年省委常委班子大换班，王一鸣和李耀两个省委副书记，一人担任了省委书记，一人担任省长。按照以前的规矩，他这个组织部长会顺理成章地接任王一鸣的省委副书记的职务，但是天不遂人愿，中央从北京下派了何杰同志担任省委副书记，一下子就堵死了秦大龙进步的空间，目前来看，他当省委副书记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因为今年秦大龙已经58岁了，当不上省委副书记，他这个组织部长很快就会退出历史舞台，说不定明年就会去省人大或者政协养老去了。

想到这里，秦大龙心里立即有了异样的感觉，你看人家孔明亮，好歹也当上了副省级，但是人家什么都没落下，钱也没少捞，女人也没少玩，一辈子活得轰轰烈烈、潇潇洒洒，比自己这一生精彩了不知道有多少倍。自己几十年干工作，一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不敢捞钱，不敢玩女人，洁身自好，希望能再上一个台阶，跨入正省级干部的行列，辛辛苦苦一辈子，到头来还是落得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越想心里越酸楚，越不是滋味。

在当今的官场上，秦大龙属于那极少数有操守，有担当，有政治抱负的官员，但是他上面没有更大的领导为他说话，中央高层没有可靠的关系，他又没有什么钱，不懂得投机钻营，所以最近几年，往往在关键时刻，他觉得自己有希望，大家也觉得他有希望，但是最后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其实上级领导根本就没有考虑他的位置，他成了官场上的弃子，原地不动，可能会一直混到退休，结束自己的职场生涯。

他要是像孔明亮一样，敢于捞钱，敢于投机钻营，到北京拉关系，走后门，说不定那个省委副书记的位子去年就是他的了。在目前的中国官场，这种现象很普遍，有人总结说，这是典型的劣币驱逐良币。真正的好人、好官，你不向世俗低头，你不同流合污，你就没有升迁的机会，或者你在官场上根本就混不下去，很快就会被淘汰出局的。能够顺风顺水地混到退休，不被陷害，没有进监狱，就算不错了。万一你站错了队，跟了不该跟的人，上了不该上的船，即使你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也会遭人暗算，甚至落下一个凄惨的下场。所以在官场上混，风险极大，一不小心说不定在哪个阴沟里就翻船了。

两相对比，秦大龙觉得，还是孔明亮这辈子活得潇洒，活得痛快，而自己这一辈子活得憋屈，活得狼狈，真的是往事不堪回首啊，一把辛酸泪，又能向谁说？只能是憋在心里，慢慢消化，独自疗伤，不能向任何人吐露心声。否则只能是自取其辱，徒增笑柄而已。

秦大龙正在胡思乱想，这个时候郑爽过来招呼说：“各位领导，现在是不是可以上菜了？”

孔明亮说：“可以，可以。”

康建明问秦大龙：“秦部长今天想喝什么酒？”

秦大龙说：“还是茅台吧！”

于是康建明安排郑爽拿来两瓶茅台酒。一会儿汤、菜就上来了，孔明亮就招呼秦大龙先喝汤，大家吃了一些菜之后，孔明亮端起满满的一杯茅台酒对秦大龙说：“老弟，感谢你接受我的邀请，今天给了我一个天大的面子，首先我来敬你一杯！”

秦大龙也站起来，和孔明亮碰了碰杯，两个人一饮而尽。

秦大龙刚坐下，夹了几口菜，只见康建明又站了起来，他端了一杯茅台酒冲秦大龙说：“秦部长，非常感谢您出席今天的晚宴，我们已经认识好几年了，你第一次到亭林县考察，我们就认识了，从那时候开始，你一直关照我，直到我到了市委担任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每一次进步都少不了您的关照，我十分感激，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感谢的机会，今天特意托孔主席出面邀请您参加今天的晚宴，也算是表达我的一份心意吧。”

孔明亮在旁边敲着边鼓说：“是啊，是啊，建明老弟还是知恩图报的，他私下跟我讲过多次了，一定要抽出机会，特意到秦部长家里走走，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我和建明老弟打了多年的交道，我知道这个人比较厚道，交往着也比较舒服，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小兄弟，今后秦部长有什么需要这个小老弟跑腿的地方，请多吩咐，建明老弟这个人很不错的。”

秦大龙看他们两人一唱一和的，就知道孔明亮和康建明私交肯定是不错的，两个人也是一条道上的人，长相也基本上差不多，都是肥头大耳，膀大腰圆，一看就是洪福齐天的样子，这样的人在当今的官场上是非常得混的。他们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马屁都敢拍，什么钱都敢送，什么女人都敢玩，没有他们搞不定的事儿，没有他们结识不了的人，他们在当今这个时代真的是如鱼得水，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真的是混得风生水起，风光无限。

他们这样表达了，秦大龙无论如何也要在面上过得去吧，于是秦大龙也端起一杯酒站了起来，和康建明碰一碰杯说：“大家都是兄弟，今后相处的时间还长着，理当互相关照。”

康建明说：“谢谢秦部长，今后一旦有用得着兄弟我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我一定鞠躬尽瘁，效命到底，我先干为敬。”双方又是一饮而尽。

等秦大龙和康建明坐下，孔明亮插话说：“大龙老弟，我记得我比你大三个月。明年我们俩都58了吧？”

秦大龙说：“是啊。再干两年就该回家抱孙子喽。”

孔明亮说：“不会的，说不定明年你就上正省级了。”

秦大龙无奈地摇摇头说：“没有可能了，机会都错过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些老家伙是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大家都是官场中人，随便一句话，基本上都明白对方的含义，孔明亮一下子就知道，秦大龙此话是意有所指，矛头对准了省委副书记何杰，就是因为何杰的横空出世，才堵死了秦大龙上升的路径，让他今天有了英雄迟暮之感。

论年龄，何杰比秦大龙要小八岁，在官场上，年龄也是一个硬性的指标，年轻就是优势。副部级干部一旦年龄接近六十岁，除非你能力特别突出，上面也有大佬为你说话，你才能升任正省级干部，否则按部就班地混，升任正省级干部的希望简直是微乎其微。

大家其实也都明白，秦大龙目前已经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了，说不定很快就会到省政协或者省人大养老去了，副省级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孔明亮说：“大龙老弟，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你看我现在到了省政协，天天读书、看报、打球，日子过得多潇洒！我觉得早退出一线到政协或者人大养老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到时候我们兄弟一块去打打高尔夫。你有什么需要安排的，让老弟明华去办就可以了，用不着你出面的。”

秦大龙说：“好的，今后避免不了有麻烦明华老弟的时候。”

孔明亮看大家的感情沟通得差不多了，火候也到了，于是言归正传，话锋一转，开始进入主题。

孔明亮说：“大龙老弟呀，建明小老弟的事情，今后还请你多多关照，有了合适的机会，为他指指路，他现在市委秘书长已经当了两年多了，也该挪挪位子了。”

秦大龙说：“好的，好的，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考虑的。”

此后大家你来我往，敬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直吃喝到8点半，大家酒足饭饱才尽兴而去。

康建明买完单，然后大家一起下楼，先送走秦大龙，再送走了孔明亮。

康建明的司机提前已经把准备好的名烟名酒、冬虫夏草放到秦大龙和孔明亮的车上，每个领导两箱茅台、两箱五粮液，外加两盒同仁堂的冬虫夏草，六条软中华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