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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辑

小说:爱在纸上,静水流深 作者:钱银霞 字数:18240 更新时间:2016-07-13 16:2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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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听二胡如水的美

下班的时候,在地铁口附近没有见到那个拉二胡的老人,我停下脚步,站在那里四处望了望,心里居然有点怅然若失。

  除了刮太大的风下太大的雨,老人几乎天天来,就这样手拿一把二胡,坐在绿化带的边沿,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二胡架在腿上。

  老人拉得很投入。他斜斜地低垂着头颅,左手在弦上快速地滑动震颤,右手的一递一抽带动了整个身子的晃动。

  老人拉二胡的时候,几乎从不抬起头来看过往的行人,只顾低着头将他的思绪融入一声声的凄切里。老人的脚边放着一顶黑色的礼帽,礼帽里盛着一些零碎的硬币、纸币。

很早我就感觉到了老人的与众不同。

  一是他不同于一般街头卖艺者的衣裳褴褛,他是清清爽爽的,虽没有着蓝布长衫,然而就有一种拉二胡者的不可言说的风度在那里。二是一般的卖艺者盛钱工具基本是一只破搪瓷盆子,而他却是一顶并不破旧的黑礼帽。

我喜欢这个老人拉二胡的声音。

  那二胡声里总是伴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和无奈,缓缓地、喑哑地“吱”的一声飘起,如同一扇门轴没有充分润滑的古老大门,沉重地、缓缓地开启,接着是一串长调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地响起。

初听二胡,该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还在家乡的小城读书,学校里组织去听刘天华作品演奏会。

  当时对二胡这种乐器并不是很了解,只是有着一种粗略而模糊的印象。想起的是电视电影里,当主人公陷于一种凄凉的境地之时,一缕幽怨的令人为之断肠的二胡曲调便会适时地响起,将故事内外人们的心思都牵扯得长长的、哀哀的。

记得当时听了刘天华的《病中吟》、《良宵》、《空山鸟语》,还有《月夜》,更多的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几首。

  只感觉《病中吟》的曲调沉郁悲凉,是久病沉疴中的孤寂与凄清,仿佛能够听见泪水缓缓流淌的声音;

  《良宵》诉说着一种绵绵的思念,深藏着一种历经了久远年岁的沧桑感情在里面;

  《空山鸟语》里传递着一种超于尘外的安谧和宁静,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耳朵、心灵刹那被清洗一净。

  《月夜》令人宛若置身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清丽月夜,身心与月共澄澈,月夜寻香花独幽。

然而,自古以来天妒英才。1932年,刘天华,这位中西兼擅,理艺并长,且会通其间的杰出民乐作曲家、演奏家、教育家,在北京天桥收集曲谱时染上猩红热,英年早逝,年仅37岁。

  我无法想象,如果他不是过早殒灭,而是天遂人愿,安享天年地活到八九十岁,凭他的才华和造诣,该会取得怎样巨大的成就?

只是,世事往往如此令人扼腕。

在二胡凄美、苍凉的曲调世界里,瞎子阿炳是一个极致,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顶点,一个无法绕过的诉说。

  原名华彦君的阿炳,从一出生就被这个世界所不容。他的母亲本是个寡妇,因为某种机缘与身为道士的华雪梅相爱而怀了阿炳,这在当时绝对是辱没族风、伤风败俗的事。

因此,小阿炳好不容易熬到出生就被父亲悄悄带走交与他人抚养,母亲也在强大的世俗压力之下,于生下阿炳后的次年悒郁而死。

阿炳8岁那年,父亲将他接回自己身边抚养,精通音律和乐器的父亲发现了阿炳过人的音乐天赋,就全心培养他,从小教他音律,教他击鼓、吹笛、拉二胡。

  阿炳学习也非常刻苦,吹笛的时候要迎在强劲风口吹,这样才更有利于锻炼吐纳气息的本领;在笛尾挂上秤砣以增加臂力;练习二胡时手被琴弦勒得出血也不停。

又是一个天不遂人愿的例子。1927年,34岁的阿炳不明原因地视力急剧下降,直至双眼完全失明,当时父亲华雪梅早已不在人世,失明的阿炳无依无靠,为了糊口只好流浪街头,拉着二胡卖艺,艰难度日。

当我初次听到那首《二泉映月》时,感觉那一个个音符如一脉脉忧伤的泉眼在汩汩地鼓涌,我闭上双眼,那种忧伤便潜入心灵,那种忧伤杂糅了悲苦、困顿、无奈、颠沛流离、寒砭肌骨和食不果腹的凄伤倾诉。

我知道《二泉映月》当初并不曾拥有这样一个美丽、引人遐思的名字,那只是阿炳流落街头时随手拉出的一些音符而已,是从他的心里自然流淌出来的表达他凄苦心境的一些音符,只是后来的整理者将这些组合的音符取了个美丽的名字。

  这个美丽的名字,某种程度上掩盖了这些音符本质的悲。

  贺绿汀就曾说过,《二泉映月》这个风雅的名字,其实与阿炳的音乐是矛盾的,与其说音乐描写了二泉的风景,不如说深刻抒发了阿炳的痛苦身世。

  日本著名指挥家小征泽尔在听了《二泉映月》后说“断肠之感这句话太合适了”。

  我也有同感。许多次,我独自在寂静之中听《二泉映月》时,感觉心里、眼里有泪意在涌动。

小提琴与二胡同为弦乐器,我喜欢小提琴,但更喜欢二胡。

  小提琴演奏的《梁祝》听之的确能够令人杂虑顿消,心静如水,但感觉小提琴像是一位贵族,它适合在幽幽的灯光和氛围里,营造一种浪漫或者叫情调的一种东西,令人沉入一种袅袅如秋水样的轻柔之中。

譬如在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绮丽钱塘江边,就适合小提琴,不适合二胡。

  譬如在十里洋场,纸醉金迷的繁华黄浦江边,就适合小提琴,不适合二胡。

  譬如在六朝金粉、王谢乌衣的奢糜金陵城内,就适合小提琴,不适合二胡。

  二胡不属于繁华、不属于绮丽,它只属于沉静、凄迷和哀怨,当然也有金戈铁马、也有热闹非凡的,比如阿炳的《听宋》,气势恢宏、壮怀激烈,比如阿炳的《龙船》,喧闹热烈,嘈嘈切切。

但即便如此,与《二泉映月》相比,它们的感染力会逊色许多。

二胡属于流浪的艺人,属于孤苦的旅人,属于贩夫偷闲之时的低语,属于走卒沉闷之时的倾诉,属于过气的戏子潦倒之时的哀怨……

在雨打梨花深闭门的暮春,在绿树浓荫夏日长的仲夏,在寂寞梧桐庭院锁清秋的深秋,在北风吹雁雪纷纷的寒冬,我们能听到二胡一声骤然的低泣,一脉绵长的诉说,一种寂寥的沧桑,怎么能说,那不是一种哀而不伤的美丽呢?

  

  

  

  

爱是一场甜蜜的苦役

文/纳兰泽芸

  我们回想一下,是否经常能听到这样一句话:“人啊,从生下来那天起,就注定要受苦的。”

  来,让我们把手放在脑袋上,从上往下摸,头发是“艹”,横着的眼睛是“一”,挺直的鼻子是“丨”,嘴就是那个“口”了——那是一个多么方正的“苦”字!

  人说生命是一场苦役,我们的一生,有太多的艰辛、太多的泪水、太多的苦涩所伴随。可是,我们却欣欣然地乐于为人。那是因为,还有一种叫做“情”的东西,与我们朝夕相伴,让我们的心有“甜”相随。

  这种“情”,正如我父母亲的爱情。

  他们的爱情,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甚至,某种程度上与“爱情”两个字沾不上边儿。没有玫瑰,没有钻石,没有蜜语,也没有甜言,没有热辣情书,没有海誓与山盟。

  一切,都无关风月。以致于,一直以来,我以为父母之间,没有爱情。

  父亲是一名本科大学生。在父亲那个年代,不说大学生,就是高中生也稀罕。

  母亲一字不识。在母亲那个年代,孩子多,肚子都填不饱,遑论女孩,就是男孩上学都廖廖可数。

  然而,他们却令人不可思议地结婚了,并生了三个孩子。从二十岁出头一直走到将近花甲之年的今天。这当然不是因为母亲年轻时美丽无比或温柔至极,让父亲不顾一切,而是爷爷的右派身份连累了他。因此接受这桩婚姻,最初父亲多少感到有点委屈和无奈的。

   记忆里,他们经常吵架。母亲是急性子,田地里农活没干完,地里庄稼长势不旺,小猪仔生病不吃食了……

母亲就会愁急得整夜睡不着觉。父亲是慢性子,老家土话叫“憨性子”,遇事不急不慌,镇静自若,爸说这叫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母亲说老虎撵来了还要看看是公是母。

   小时候几乎一到大年三十都得吵一架,起因其实不值一提。大年三十白天都得贴春联、贴门庆、贴年画,据说贴得越早越能给来年带来好运。急性子的母亲总嫌慢性子的父亲贴得太晚,过年事情本来就多,拔起萝卜带起泥,事情套事情,越数落越来气,越来气越数落,结果往往是鞭炮的硝烟味和吵架的火药味,当了年夜饭的佐餐。

   父亲在离家十多里的一个乡中学任教,去学校的路都是山路,一到下雨,泥泞难行,深一脚浅一脚的黄泥巴。父亲虽然是工作的人,但农活也是样样好把式,犁田打耙,车水侍苗,样样能来。他对工作和学生很负责,又常带毕业班,因此工作农活经常兼顾不了。但犁田打耙这种大农活,再能干的女人都做不了,因此到了春耕季节父亲常常是天不亮就下田去犁田。

   一次,天不亮,父亲肩上扛着犁,牵着老水牛就准备下田了,母亲在后面扛着耙,带着起早做的简单早饭。

   一个田犁好耙好,太阳也升起丈把高了,因为今天要进行毕业班摸底考试,所以父亲吆喝好老水牛,脚也没洗饭也没吃就带着一脚泥匆匆往学校赶,母亲追在后面喊:“把早饭吃了再走啊”,“来不及了!”父亲边跑边答。

   父亲转了一个山坳就不见影子了,母亲继续在耙好的田里做些平整工作。看着田埂上父亲没来得及吃的一搪瓷缸饭菜,想父亲到了学校就要工作,再说食堂已过了早饭时间,那就得饿一上午啊,可别把身体饿坏了。

   想到这里,母亲再也无心干活,让附近干活的乡亲照应一下田里,就揣着搪瓷缸往父亲学校赶。

   母亲年轻时身体非常壮实,再加上要强的性格,干活吃苦耐劳,人称“铁人”。后来年岁大了,终归岁月不饶人,渐渐也生病了。母亲做姑娘的时候就有胆道蛔虫这个病,痛起来恨不能钻天入地,然而那时医疗条件实在太差,一直治不了。奇怪的是结婚之后许多年没有犯病。后来年纪大了,旧病复发,并且连累到了肝,导致肝脏部分硬化。

   一直采取保守治疗,都想肝那么重要的部位能不动手术最好不动,03年母亲突然病重,老家的医院已经束手无策,下了病危通知书,我接到这个消息时简直吓傻了。我火速把母亲送进上海最好的专科肝胆医院,医生说要立即进行手术,否则性命不保。

   立即手术。

   手术做了六个多小时,母亲被切掉了大半边已经硬化的肝。当医生说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也不能排除有严重术后并发症的可能,并给我们看那白盘子中切出的硬化肝时,我印象中坚强从未流过泪水的父亲突然泪如泉涌,他跌跌撞撞跑进隔离病室,在脸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的母亲床前跪下,用手颤抖地、久久地抚着母亲的额头和头发,轻轻喊着母亲的名字,紧紧握住母亲的手贴在脸上。

许是上苍被父亲感动了,母亲术后状况良好。母亲住院期间,父亲赶着我们去工作,说有他照顾母亲就行了。父亲买了个小酒精炉,买了乌鱼、小仔鸡、小排骨等东西在走廊里炖给母亲吃,他说光在饭店买太贵,自己动手经济又营养。

  父亲细心地用小勺喂母亲喝鸡汤,看着平时有点马大哈的父亲,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着母亲,还用小毛巾擦拭母亲嘴角漏下的汤水,母亲一脸幸福的表情,我的眼眶温热而潮湿。

父亲退休后去我的城市工作几个月后,天就渐凉了,我刚想给父亲买几件秋衣,在老家的母亲就托人把父亲的秋冬衣服寄来了。

   我与父亲虽然是父女,但他们也常像知心朋友一样的谈心。我曾问父亲,这一生跟母亲过一辈子,有没有觉得遗憾。父亲笑笑说,要说一点遗憾没有,那是假的,文化和思想上的差距客观地存在在那里。但是也没有后悔过,母亲这个人脾气虽然急躁点,但是个好人,心地也善良。年轻到年老,也跟着我吃了大半辈子苦,虽谈不上志同道合,但一辈子在一起,就像身体的一部分了,分不开的。

   这个情字,无关风月,却血肉相连。

   这个“情”字,让辛酸、多舛的人生成为一场甜蜜的苦役。

当它的眼神抚过你的心

文/纳兰泽芸

  周末,带女儿去动物园,看到一只海豹妈妈刚产下一只小海豹,她正用略显疲倦的眼神安详而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小宝宝,然后又抬起头来看看我——那样清澈而无辜的眼神,一瞬间便击中了我!我立即想起了在单位看到的一本香港杂志,杂志上那组人类残忍杀戮海豹的图片,以及海豹母子的眼神:

   漫无边际的皑皑白雪上,红得刺眼的血迹拖成了一串串长长的S形,S型的尽头是一只只血肉模糊、刚刚被剥了皮的海豹。

   一只怀抱小海豹的海豹母亲,用哀伤而温顺的眼神望着一个人——这个人正在它的头顶,杀气腾腾地高高举起手中尖利的武器。

   猎杀者凶残地从吃奶的小海豹嘴里夺走海豹妈妈,再把她肚皮朝天,在惊愕的小海豹面前,划开她的肚子开始剥皮,很快海豹妈妈成了一推还在蠕动的模糊血肉。小海豹清澈的大眼睛里,满含着恐惧和哀伤的泪水,用一种哀怜得令人心颤的眼神注视着那团血肉,那个刚刚还在给它喂奶的母亲。

   猎杀者不会放过出生不久的小海豹,它有着一身尚未褪掉的纯白色绒毛,它们终究难逃一死,那纯白柔滑的皮毛很值钱,那是阔太太们值得炫耀的资本。

   那一片白璧无瑕的世界,那是一片白雪天堂,因为人类的屠戮,变成了不忍卒看的血红地狱。

   他们正在屠杀的是格陵兰海豹。而格陵兰海豹的同类加勒比僧海豹已经灭绝了,加勒比僧海豹最多时数量曾超过25万只,这么庞大的种群在不到短短几百年间就被人类赶尽杀绝。

   可爱的海豹在海水中灵活异常,离开海水时就会笨拙缓慢,人类捕杀它们非常容易。他们也曾尽力讨人类的欢心,海洋公园里,他们顶球、钻圈,以各种优美的身姿搏人们一笑。然而,人类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对他们的残忍。

   人类对待动物的残忍由来已久,惶论海豹这种温顺可爱,毫无反抗之力的动物,就连黑熊那样令人生畏的动物,人类都照样残忍不误。记得一年前我买了某牌子的牙膏,里面有熊胆成份,有朋友对我说,以后不要买这种熊胆制品了,当你了解了活取熊胆的过程之后,你就再也不会用熊胆制品,再说,熊胆也只能起清热解毒的功效,完全可以用中草药代替的,我们尽一点点力救救可怜的熊吧。

   我后来知道活取熊胆是将体型高达两米的黑熊,长年累月囚禁在只有半米高的坚固铁笼中,胸口和肚子上插满可怖的刑具,每天从它的胆里直接抽两次胆汁,要抽好几年,直到它们再无利用价值。

   它们伤口溃烂,引流管常常会烂在腹腔里。有些熊无法忍受活抽胆汁的痛苦,想要自杀,却被狭小的铁笼紧紧囚住,除了哀嚎,除了拼命摇头,除了精神错乱,它们别无他法。当它们没有了利用价值被遗弃,除了只会摇头,目光呆滞地望向天空外,什么也不会了,等待它们的只有死亡。

   如今,屠杀海豹的残忍行为已经引起了许多怀有善良之心人们的关注和抗议,欧盟还通过了一项决议,禁止从那些凶残猎杀海豹的国家进口海豹皮毛、海豹油等制品,这就从源头上掐断了海豹的死亡之路。每年的3月1日,还被定为“国际海豹日”。

   海豹皮穿上高贵点、海豹油吃下保健点,熊胆吃下清热点,可是,当它们的眼神抚过你的心时,你就会明白,相比对一个个生命的残酷折磨和剥夺,其实那些所谓的“高贵”又算得了什么呢?

  上天韬晦的钻石之光

  文/纳兰泽芸

  

  “百岁笑嘻嘻,九十不稀奇,八十多来兮,七十小弟弟,六十摇篮里。”这是当今世界人们的“寿命观”。我的奶奶就已经九十五岁了,但每顿还能吃下一大品碗饭。正因如此,当我看到当代著名书法家刘炳森“享年67岁”这几个字时,我的心里再次跳出了那个词:“天妒英才”。

  67岁,放在从前的时代,似乎已算不上“天妒英才”—— 王勃26岁,陈子昂41岁,霍去病23岁,李商隐45岁,杜牧49岁,聂耳23岁,冼星海40岁,刘天华37岁,莫扎特35岁,普希金38岁,雪莱30岁,拜伦36岁,凡高37岁,裴多菲26岁……就算人生之路走得稍稍长久一点的,莎士比亚52岁,贝多芬57岁。

   因此,只活了58岁的杜甫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只活了53岁的唐伯虎也说:“人生七十古来少,前除幼年后除老。”

  我一直对“天妒英才”这个词不愿相信,但那么多无可辩驳的例子却又让我不得不信。那些被“天妒”的英才中,有些竟然只活了20来岁,30来岁,就已经取得令人无法置信的成就。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他们不是过早殒灭,而是安享天年地活到八九十岁甚至一百岁,凭他们的才华和造诣,该会取得怎样的成就?

  就像刘炳森先生,如果他不是67岁就离开了他所热爱的世界,热爱的书法艺术,他挂念的那些需要扶助的人们,不可想象,他还会创造出多少精湛的书法艺术,他还会用那颗滚热的善心温暖多少颗罹困的心灵。

  对于不谙书画界名士的人来说,可能不太熟悉“刘炳森”这个名字。但电脑字库里的隶书字体,相信一般人都使用过。那么,你用的这些隶书字体中,相当一部分就是刘炳森创造的。因为早在上世纪70年代,刘炳森所书隶书字样6700余字就被输入电脑字库,至今被无数的人们使用着。

  刘炳森自小严格临帖学书,年仅11岁便成了四里八乡人人皆知的“小书法家”,19岁就被“中国书法研究社”破格吸收为会员。他的一生,是孜孜于笔墨的一生。古有王羲之洗笔而洗黑一池之水,始造就“飘若游云,矫若惊龙”的“书圣之风”;今有刘炳森“蚊帐利偷读,熄灯写肚皮。”,才成就“凝厚稳健,俊逸潇洒”的“炳森之体。”

  “蚊帐利偷读,熄灯写肚皮,庶乎三百草,梦里复依稀。”这首小诗记述的是当年刘炳森劳动下放时的一件事。当时严酷的政治环境与生存环境,能够平安保命就不错了,遑论练字?但不练字,对于炳森先生来说件异常痛苦的事,他只好动脑筋做“地下工作”——深夜熄灯之后,他躲在蚊帐里悄悄用手指在肚笔上划字练习,这样无声无息,任何人也不会察觉。他每夜要在肚皮上写三百个草字才睡觉,但梦里恍然还在练字。

  这种“恒兀兀以穷年”精神,很容易让人想到季羡林大师。大师同样在被“发配”的严酷时期做“地下工作”。当时季羡林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而受辱,自杀未遂,后来,他被“发配”在女生宿舍楼看大门,谁会想到,就在那样的特殊时期,他完成了印度史诗《罗摩衍那》的翻译工作。因为怕被发现,他偷偷把史诗原文抄在小纸条上,趁没人时拿出小纸条,躲在角落逐字逐句翻译。就这样聚沙成塔,文革结束,一本《罗摩衍那》基本全部译完。

  或许正如张衡说的那样“人生在勤,不索何获?”没有孜孜甚至“贪得无厌”的求索,就不可能有丰硕收获。爱迪生一生取得了1039项发明专利权,令人难以置信。少年时的爱迪生因为家贫在火车上卖报纸,被粗暴的列车员打聋了耳朵,许多年后爱迪生说“我真的感谢打我的那位先生,在这个嘈杂的世界上,是他使我真正清静下来,不必堵着耳朵去搞实验了。”数十年时间,爱迪生每天都工作十几个小时,按照一般人的生活节奏来算,他已经活了别人的两倍时间。

  用常人两倍的生命长度来成就自己生命的厚度,炳森先生也是如此。漫漫几十年,他几乎每天都工作到午夜,除了繁冗的公事,他还坚持每日临帖,有人不解地问他,您的字已入臻和至美之界了,还用临帖吗?他只是淡淡一笑说:“启功老先生都85岁了,还在每日临帖呢。”

  然而,成就他生命厚度的,不仅是他“熄灯写肚皮”式的勤奋,同等重要的,还有他的“善”、他的“谦”,他的“节”。

  来看几个事例:他为家乡的希望工程和修路造桥奉献资金累计130余万元;以恩师何二水名义分别在家乡和北京中国人民大学设立教育文化奖励基金,前者50余万元,后者100余万元;至于其他扶危济困所奉献的资金难以计数……

  再来看几个事例:他一日三餐俭朴简单,晚餐常常就喝碗玉米粥,佐以几碟咸菜、莴苣等小菜——他说:“原本就是庄稼人,粗茶淡饭惯了,这就挺好。”;吃饭吃多少盛多少,从不剩碗底,也不准家人剩碗底,连小孙子也不例外。他说:“打小我妈就不让剩汤剩饭,掉桌上的米饭都得拾起来吃掉,一粒米十滴汗。”;在外做客或参加其他活动,瓶装矿泉水如果没喝完一定会随手带走,他说:“我喝了一半儿,不拿走,别人也不会喝了,就浪费了。”;1998年城市里有空调的人家已比比皆是,可是他家却没有,炎夏时节他往往光着膀子写字,他的学生建议装空调吧,他说:“几十年没那玩意不也过来了吗,等立秋就不热了,再说那玩艺儿耗电厉害。”;去香港公干,买了五件文化衫,总共100元,一件20元,他说:“我瞅着既便宜又好看,就多买了几件,够我穿好几年了。”

  他常说:“该花的,多少钱也要花,不该花的,浪费一分钱也是罪过。”

  在他心里,为家乡的发展、为文化艺术事业的发展、为贫困的孩子能读上书、为无依的老人能看上病……这些动辄几万、几十万、上百万的钱都是“该花”的。而为自己买一件稍微贵价一点的文化衫,为自己安一个能凉快点的空调,这些百把块、千把块的钱都是“不该花”的。

  “小苑幽花寂寞黄,娉婷倩影自安详,从来不问人称许,岁岁枯荣岁岁香”,这是炳森先生一首以诗言志的小诗,他谦虚地说自己是一棵小小的花朵,安详开落,荣枯自守。

  也许,他原本就懂得“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的道理,所以他收锋敛芒,一生低眉。正因如此,当他出资数十万为家乡重新修了一座牢固的石桥之后,父老乡亲为表铭感之情,希望在石桥上镌刻他的名字以志纪念,他谢绝了。正因如此,他分别在家乡和北京设立教育奖励基金的时候,用恩师“何二水”的名字来命名,他说何二水老师曾手把手教他隶书,老师生前,因为条件不允许他没能为老师做点什么,一直衔憾在心,虽然老师已仙逝,但他仍要对老师表示敬意。如今“何二水教育文化奖励基金”已是名闻遐迩,然而很多人并不知晓基金的设立者其实是炳森先生。

  他的“节”,是民族气节,国家气节。1973年,炳森先生参加了一个为欢迎日本书法代表团来访的笔会,会上日本书家当堂命笔,站悬挥毫,气势不凡,而当时与会的所有中国书法家,均只能伏案写字。炳森先生能够感受得到日本书法家眼中的那抹不易察觉的骄傲与不屑,让他胸中如郁块垒。他发誓一定要练出悬臂凌空、站悬挥毫的功夫。此后他无论三九三伏,每日左手反扣背后,右手凌空执笔,悬臂挥毫,苦练不辍。后来他应邀访问日本,当着满堂日本书法家的面,悬臂挥毫,走笔生风,赢得满堂喝彩,也赢得了日本书法家对中国书法功夫的叹服。更重要的,他为“中国”二字添了彩,让中国艺术挺直了脊梁。

  炳森先生生性睿智而低眉、沉静而内敛,就像一颗默默在地层深处锻造的钻石。每一颗钻石,都是在30多亿年前,承受巨大压力和一千多摄氏度超高温的双重“炼狱”夹击,在地球近200公里的地层深处,由乌黑的碳块变成晶莹的钻石晶体。

  然而,钻石毕竟是钻石,即使他还是一颗内敛的钻坯,也同样会被一些雪亮的眼睛发现——炳森先生获得了崇高的声誉,他编写的书法出版物总发行量近300万册,他的作品作为国礼被国家领导人馈赠给国际政要,并被众多国家的博物馆收藏。他被举任为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政协常委等要职。

  即便如此,他的若谷虚怀,也是他人格里一种可贵的中空,承载了他的真正价值。

  老子在《道德经》里说,车之所以有用,是因为车内中空的地方;器皿之所以有用,是因为器皿中空的地方;房子之所以有用,是因为房子中空的地方。正是这些深深的中空,承载了这些事物的真正价值。就像那些伟大而内敛的人,是人中之钻。

  可就是这些人中之钻,生命历程中却是磨难不断。正如炳森先生。先生祖籍天津武清,父母年轻时为了生计南下上海,炳森先生就出生在上海。后来父母又至北京谋生,不久父亲猝然病逝。孤儿寡母凄苦无怙,只得回到原籍武清乡下相依为命。先生不到二十岁就去北京谋生,中年遭逢动乱年代跌宕坎坷,直至晚年才开宗立派,成为书坛巨擘。却怎料,造化弄人,突然殒逝。

  正如贝多芬,耳聋。正如凡高,疯癫。正如拜伦,跛腿。莫扎特,疾病……

  为何这些具有极高价值的人中之钻会被上天早早召唤?

  那是因为,他们的钻石之光太过强烈,太过强烈的光会逼住同时代普通人的眼睛导致什么也看不见,于是这些人中之钻往往会不同程度地“不合时宜”,他们在世时往往会受到种种磨难,上天懂得“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的道理,因此把他们召回,韬晦他们的钻石之光,让他们的光减弱些,再减弱些……

  

  

  

  

  

  

  

生命缺氧不缺爱

文/纳兰泽芸

  一个像往常一样的清晨。天有点阴沉。春寒依然料峭。他们刚刚起床不久。

  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将房顶撕裂得嘎嘎巨响——“地震!”他迅速拖住她想往外跑,但门已变形,急中生智,他拉她一起藏到床底。“轰”一大截水泥预制板将床半边砸塌,同时砸中了她的右脚,她痛得惊呼“哎呀,我的脚!”话音刚落,巨大的声音再次响起。房子塌了。

  他们被严严实实地挤压在废墟里不能动弹,四周一片地狱般的漆黑。

  “我怕……”,她颤栗着身体。“不怕,有我在呢,不会有事,”他紧紧将她搂在怀里,“我们坚持一会儿,一定有人来救我们。”他知道,在大片的废墟中间,如果不呼救救援人员很难发现他们,于是他们开始大声呼喊“救命!”

  随着他们的呼吸和大声的呼救,极度狭小空间里的氧气越来越少,他不敢再高声呼喊,这样会消耗掉更多珍贵的氧气。他默默地更加搂紧了她,他的脸轻抚着她落满灰尘的头发。她忽然心里涌起无限悲伤和歉疚,就在昨晚她还跟他拌嘴,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跟他怄气,每次她向他找碴儿的时候,他总是呵呵笑着不作声。她不觉得这是他在呵护她,反而觉得这是他“窝囊”,他从前当兵的男子汉气概哪去了?

  “以后我再也不找你吵架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我也有不好的地方,我脾气不够好,还有点粗心,对你体贴不够。”

  他们静静地回忆起共同的生活。他们是同乡,他以前是军人,复员后他们认识了,她喜欢他的伟岸和忠厚。结婚后生了一个男孩,为了多挣点钱,他们将孩子放在父母身边一起在玉树县城里开了一家小饮食店。虽然他们也挺努力,可是小店生意不太好,她的心情也就不太好,动不动就找他吵架,他知道她心情不好,就处处让着她。

  氧气越来越少,她感到呼吸有点困难,她说,“我想睡觉,我觉得坚持不住了……”,他当过兵,知道这时候万万不能睡,一睡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他强忍着泪水:“千万不能睡,一定要撑住,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我们老家还有孩子,还有爸妈。我讲故事给你听,听着故事就不要睡觉了。”她说:“我听话,不睡。这次出去后,我们回老家去,种点田,一家人平平安安守在一起。我们再不吵架了,我们这辈子做夫妻,下辈子还做夫妻。以后我还要给你生个女儿。”

  为了激励她的精神,他跟她讲,我们一定要给自己打气,精神坚强很重要,还记得汶川地震吗,有个丈夫在废墟下坚持了三天三夜,因为他牵挂着他怀孕的妻子;还有一对夫妻,被埋6天还奇迹生还,在黑暗漫长的时光里,他们靠着互相鼓励和守候才熬过来了……

  氧气越来越少,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眼睛大睁着,却已没有多少神采。他知道不能再等,他再次拼尽力气呼救。幸好他们的同乡也正在寻找他们,同乡们齐心合力将巨大的废墟移开一点点缝隙,生命之氧又带给他们一线生机。

  在专业救援人员的挖掘下,他们成功获救。她的脚已感染,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他视线不离她左右,她也摸着他满是灰土的脸,眼里满含热泪,在她心里他是最伟岸的男人。

  ——她的生命缺氧不缺爱,当死神的巨掌抓至她的头顶时,是他无畏的爱,吓退了狰狞的死神。

五字真言,千年秋心

文/纳兰泽芸

  读到杜甫中秋之夜作的那首《月夜忆舍弟》:"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心里会有与诗人心神相接的一种恍惚感。

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那是一种人心共通的惘然。就像我读到那首只有二十三字的现代诗--《信》,所涌起的感受一样。

这首只有二十三字的诗,短,平,没有什么非凡的文采,表面看上去淡如白水,实则隐藏着许多生的苦楚和无奈。

这首诗叫《信》,内容是这样的:

昨天母亲来信:我好,你好吗?

我给母亲回信:我好,你好吗?

乍一看,大多数人会想,这母子可真够惜墨如金的,写信,就用五个字。回信,也只用五个字。这短短的几个字,如何能承载母子相离之时的思念和挂牵?

读诗伊始,我也是这样想,一个问号盘旋在脑子里久久不散。

直到我知道了那两封五字之信的写成年代和写成背景,我的疑问也就瞬间释然,代之的是一种肃然的感动。

这是写于1968年中秋的信,那是一个特殊的时代。

此前,作者已远赴法国求学,国内的父母亲却在这时遭受着巨大的身体折磨和精神折磨。以前,母亲给儿子写信,也是满纸挂念孩儿的心,儿行天涯母担忧,一字字,一句句,写满了思念和期盼。

可是,自从陷入那个黑暗的漩涡之后,身心已是备受摧残的母亲,还是冲破各种险阻坚持与儿子通信。儿子在遥远的异域闻知双亲的遭逢劫难,心焦如焚。

中秋来临,万户团圆的日子,万里思亲,却不能不小心从事。在那样动辄招来杀身之祸的年月,母亲的信只能是简短而简短,一旦得咎,会招来巨大的灾难。儿子也一样,不能多写,不能多表达自己的感情。

而在彼时,儿子所盼望的,就是世界那一边的父母双亲还好好的活着。同时,也告诉父母双亲,自己也好好的活着。

母亲能安慰儿子的是:我活着。此外,其他的一切,诸如,生活的情趣、身边的苦乐,大小的欲望,都已没有意义,都是奢望和虚妄的东西。

唯有活着,才是让世界另一边的亲人放心的最好消息。

我能想象,一张信笺,上面只有匆匆五个字"我好,你好吗?",五个字下面,是长长的巨大空白。就像一幅留白的国画,正因为那大幅的留白,才现出余味无穷的画韵和意境,才现出对亲人无尽的思念和现实无穷的悲怆。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放得进一个国家史无前例的不寻常时代。以及那个时代里,无数身处险恶的人们发自内心的人间真情。

千年之前,诗人杜甫的中秋之夜是"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千年之后的特殊年代,一对母子之间的中秋之夜是"母子皆分散,寥语问死生。寄书长觳觫,况乃未休兵"。

   不一样的年代,不一样的亲人,不一样的两首诗,却是一样的中秋明月,一样的世路艰险,更重要的,是人世间一样珍贵的拳拳亲情。

   

   

   

   

与快乐一墙之隔的忏悔

文/纳兰泽芸

  丰子恺说他长大后读到“自织藕丝衫子嫩,可怜辛苦赦春蚕”这两句诗,才猛然悟到,儿时一直以为好玩的养蚕一事,其本身原来是对数万生灵的杀虐。

   蚕从卵中孵出之后,最初被放在地铺上。地铺上架着经纬交叉的跳板供饲蚕人行走。丰子恺的祖母已告诫小孩子不准走跳板,那样会摔倒压死蚕宝宝,可是幼年丰子恺偏要以走跳板为乐,屡屡摔下,压死数不清的蚕宝宝。

  虽然养蚕这件事给幼年的丰子恺带来了童年的快乐,但他长大回忆起来,对那些逝去的小生命深感忏悔。

  丰子恺的话,触动了我儿时的一些回忆——那些为了寻求所谓的“童年快乐”,而剥夺小生命的回忆。

  和伙伴们比谁的一口气最大,用麦桔草将小青蛙的肚皮吹鼓起来,鼓得不能再鼓的时候,小青蛙的肚皮就爆了。

  抓着了麻雀,把麻雀翅膀上的羽毛拔掉,看它光着翅膀还能不能一飞冲天?

  截住正在赶路的大蚂蚁,把它们的触角扯掉,再放开它们,看它们在地上团团打转,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失去触角的蚂蚁一直转圈,一直转圈,转到最后就失去了生命。而我们,早就蹦蹦跳跳回家了。

  然而,记忆里最深的是对勤劳的小蜜蜂做过的那些“残酷”的事儿。当我长大后,知道小蜜蜂要酿造一公斤蜜,必须在一百万朵花上采集花粉,如果小蜜蜂采蜜的花丛离蜂房距离平均一公里半,那么,蜜蜂采一公斤蜜,就得飞上四十五万公里,相当于绕地球赤道飞行十一圈。而且采蜜季节的小蜜蜂寿命大约只有45天——知道这些之后,我更是感觉对这个小生灵满怀深深的歉疚。

  童年时,当油菜花开得漫天漫地、我的眼睛所到之处是无际的金灿灿,这种无法用语言表述出来的美,将我小小的心震撼得有些微的晕眩,我会呆在那里,暂时失语。这时,会有一架架小小的直升机嗡嗡地从我头顶飞过——那是蜜蜂。

  春日暖阳下,我们嗅着满世界令人有点昏昏欲睡的花香,一手拿一根细棍儿,一手拿一只空玻璃瓶,在一堵堵土墙前面流连。土墙上有无数个小小的洞眼,密密麻麻,错错落落。把眼睛凑近某个洞口,嗬,一个憨憨嘟嘟的蜜蜂正趴在里头打盹呢!

  蜜蜂一看见我们,下意识地往洞里缩了缩,不要紧,用细棍轻轻捣捣它,它往里又缩了缩。可是洞深有限,再轻捣,它发出不满的哼哼声——“讨厌,我在睡觉呢,别吵啦!”

  不出来是不是?看你有耐心还是我有耐心!用小棍连续不断地轻轻捣它,它受不了啦,极不情愿地慢慢地从洞里往外爬,边爬边还在哼哼——“好啦好啦,别再烦我啦,出来就是啦,真是的,吃不消!”用玻璃瓶罩住洞口,它乖乖地爬进我的瓶里去了。

  小瓶里有油菜花、萝卜花、蚕豆花、桃花、杏花,掏了几十只蜜蜂,透过透明的玻璃瓶,看蜜蜂们在里面飞着、旋着、爬着,有种山花浪漫蜂儿绕的野趣。洞里的蜜蜂大部分是“好”蜜蜂,这种蜜蜂性情较温和一般不蛰人,虽然屁股上的尖刺也是一缩一缩的,样子挺吓人,但只要稍稍小心点,就不会被蜇着。

  但运气不好的时候,会碰上“坏”蜜蜂,我们称为“骷髅蜂”,它投射“标枪”的速度极快极准。骷髅蜂比蜜蜂个头大,但腰细些,在洞里光看脑袋看不出太大差别,等到把它捣得不耐烦往外爬的时候,才看清原来是只骷髅蜂,有时候“妈呀”还没喊出口,就被它一枪刺中,然后抱头鼠窜,哭爹叫娘。

  掏出来的蜜蜂命运最好的,是我们欣赏一段时间后,将它们从瓶中放飞。将瓶子高高举起,蜜蜂争先恐后从瓶口振翅高飞的景象有点鹤翔九天的味道。

  次之是将它们当“马”拉“车”,用细线系住蜜蜂的腰,然后线尾拴半只蚕豆壳或花生壳,壳里自然装点土啦、米啦之类的“货物”,再用火柴棍儿拴一截线头——算是鞭子。然后几个人将自己的“马”拉上“车”比赛,看谁的马最牛。最牛的一次是桃红的哥哥新忠的“马”,居然拉动了一个空火柴盒!

  命运再次之的是将蜜蜂投进水里看它们“花样游泳”。蜜蜂被投进水里后翅膀会高速振动,身子在水中也不停旋转,随之就会掀起以蜜蜂为中心点的一圈圈很好看的涟漪。如果数十只蜜蜂同时投进水里,就会有数不清这样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的确壮观。这些蜜蜂中,最后只有几只能够再跌跌撞撞地飞起来,其它的都会因力气用尽最后在水中不动了,最后被鱼吞进肚里。

  再有就是把蜜蜂捉住,然后滴上厚厚的蜡烛油,做成神秘的半透明的“琥珀”。本来我们不懂得什么叫琥珀,是已经念书的新忠告诉我们这么做的,他说书上说透明的树脂裹上小虫就是琥珀,那透明的蜡烛油包上蜜蜂也是琥珀啊。

  命运最不济的蜜蜂是被吃了“蜜”。现在回忆起来,感觉人也许天性里就有“恶”的本性,不然如何解释不懂世事的孩子对小昆虫会如此手不留情,可三字经里偏说“人之初,性本善”。所谓“蜜”是指蜜蜂肚子里一个透明的腺体,圆溜溜,晶莹剔透的,非常甜。这对于那时很少有糖吃的孩子来说诱惑力可想而知。把蜜蜂拦腰截断,然后拉开蜜蜂肚子,晶莹腺体就露出来了,放在唇间一抿,极甜。

  而今,看到那些忙忙碌碌的小生灵,都会心生歉疚——只为那一瞬间一点点的好玩或甜蜜,就断送许多勤劳无辜的小生命。真有同丰子恺一样的感觉,对这些小生灵很忏悔,如果早点懂得这些,我一定会“可怜辛苦赦生灵”。

白血哺我,红血救我

文/纳兰泽芸

  “母爱”,这两个加起来总共只有十五划的汉字,简简单单,却任凭世世代代的人们怎样诠释,都诠释不尽。

   佛陀说过:“阿娘怀子,十月之中。起坐不安,如擎重担。饮食不下,如长病人。月满生时,受诸痛苦。须臾产出,恐已无常。如杀猪羊,血流遍地。受如是苦,生得儿身。咽苦吐甘,抱持养育。洗濯不净,不惮劬劳。忍寒忍热,不辞辛苦。干处儿卧,湿处母眠。三年之中,饮母白血。婴孩童子,乃至成年。教导礼义,婚嫁营谋。备求资业,携荷艰辛。勤苦百倍,不言恩惠。男女有病,父母惊忧。忧极生病,视同常事。子若病除,母病方愈。如斯养育,愿早成人。”

   白血,是指母亲乳汁。

   佛陀这句话有点长,但还是照实录了下来,因为惟有观全貌,才能更深刻理解慈母深恩。

   可是,如果认为上述就能概括什么是“母爱”,那还不够。对于母亲来说,用“白血”哺育子女,在她生命里是寻常事。而当危难来袭,死神向她的孩子张开巨爪之时,她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红血”交给死神,换来孩子的生。正如,玉树地震中的母亲。

   救援人员在垮塌的房子下面挖出一位年轻的女性,她整个身子紧紧弓着,两手撑开,似乎在死命保护什么。救援人员小心翼翼扳起她,发现一只肉乎乎的幼嫩小手紧紧地拽着她胸前的衣服,那是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女婴,正睁着惊恐而清澈的眼睛望着陌生的叔叔们,女婴头发湿漉漉的,那是母亲的血浸湿的。灾难突然降临时,年轻的母亲将女儿死死搂在胸前,用血肉之躯严严实实地为女儿挡住致命的打击。救援人员将婴孩抱离母亲,婴孩蹬着小脚哇哇大哭,拉着母亲被血染透的衣服不肯放。

   我们所有人都记得汶川地震中,那位年轻的母亲,用自己的“白血”和“红血”一起换回了孩子的生命,孩子被发现时还甜甜地吃着母亲的乳汁。年轻的母亲在生命最后一息写下的短信,任时光流转,仍顽强地占据着所有人的心:“亲爱的宝贝,如果你能活着, 一定要记住,妈妈爱你!”

   对于女人而言,只有当她长大真正做了母亲,她才体会“母爱”二字的深意。我也是这样。

  小时候,我家里种瓠子,偶尔会遇到苦瓠子,不明白为什么种的是同样的籽,为什么有的植株结出来苦瓠子。长大后才明白,那是瓠子母株保护自己小瓠子的一种自卫方法,当有敌人侵害自己时,母株知道自己周围有了危险,就分泌出一种极苦的毒素,使敌人闻苦而逃——这是母株为保护孩子而做出的选择。如果将这棵结苦瓠子的植株全部拔掉,会发现,拔了很久后那棵苦瓠子的藤叶都枯萎了,但是离小瓠子半尺长的那一段瓠子藤还是青绿的,小瓠子也是青绿的——那是瓠子母株竭尽全力将体内仅剩的养份留给了小瓠子。

  一条泥鳅在锅里被煮的时候,拼命耸起肚子,后来才发现她的肚子里是满满的泥鳅籽,泥鳅妈妈为了保护自己腹中的孩子而拼命耸起肚子。

   一片树林失火被扑灭后,发现树下有一只已经死了的大鸟,鸟翅还保持着裹起的姿势,裹起的鸟翅里还活着几只羽毛未长齐的小鸟,原来起火的时候小鸟在鸟窝里,大鸟知道火势是由下而上的,为了保护孩子她放弃了自己生的希望,将小鸟裹在翅膀下径直冲到树下,裹起翅膀的大鸟是无法飞行的,但这样她可以让孩子有生的希望。

   “母爱”,这是两个柔弱却无比顽强的字眼。当我们从口中轻轻说出这两个音节时,蓦然有一种感觉从心深处上升至眼眶。这种感觉是——热泪盈眶。

   

   

   

   

背向大地的爱

文/纳兰泽芸

  父亲带着七岁的女儿去十里之外的村子里走亲戚。从大路上下车后,是下午两点多钟。到达亲戚的村子,要徒步经过一大片田野。父亲发现原本阴沉的天色,渐渐变得越来越黑。父亲对女儿说,我们要走快点了,天可能要下大雨。

  天上铅灰的乌云越聚越浓,天越来越黑,仿佛真正的黑夜来临。闪电如利箭一样一次又一次刺穿黑暗,雷声伴着狂风隆隆滚过天际,然后像炸弹一样在头顶炸裂。

  女儿瑟缩着小小的身子:爸爸,我怕!

  他将女儿紧搂在胸前:丹丹不怕,把头埋进爸爸衣服里,闭上眼睛睡觉。

  他在对女儿说话的同时,脚下不停狂奔,他知道,在这样电闪雷鸣的旷野中多待一秒钟,就会多一秒钟的危险。

  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大地,他突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巨大呼啸声由远而近向自己的方向逼来,这声音像几十台拖拉机同时爬坡发出的吼声,又像无数条响尾蛇同时发出的嘶嘶声,在闪电的强光里,他看到一个顶天立地的巨大黑色烟柱飞速移来——龙卷风!

  他大骇,他知道龙卷风的厉害,他小时候经历过一次,所到之处,大树齐腰斩断,树皮被剥得只剩白花花的树干,地上的东西被吸上天空,人和牲畜都会被摔死!

  他本能地想要加快脚步。但一刹那间,他觉得脚下陡然失去了支撑,身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得轻飘飘的,他知道此刻他和女儿都被吸到了高空,几分钟后就要被抛到九霄云外,然后粉身碎骨!

  自己倒没什么,活了三十多岁了,人生该经历的都经历了,可是女儿啊她才来到这个世界七个年头!

  “爸爸,我怕!”紧紧贴着父亲胸膛的女儿颤身叫道。

  “乖女儿,爸爸在和你做飞的游戏呢,你不是一直想和小鸟一样自由飞翔吗,我们现在跟许多小鸟一起飞翔呢,现在紧闭眼睛我们开始数小鸟,一只小鸟,两只小鸟,三只小鸟……”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面团一样被一只巨手揉来揉去,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他什么也不敢想,只是尽力地躬身将女儿更紧地搂住。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他感觉这只巨手的力量渐渐小了,身体也开始慢慢下降,他知道龙卷风风力渐小,开始将吸入的物体抛向地面了。女儿,我的女儿,他心里痛苦如焚。

  女儿还在他的怀里做着数小鸟的游戏,也许此刻女儿看见的是艳阳高照、蓝天白云、柳枝飘拂、泉水叮咚,小鸟啁啾,女儿在即将到来的那一刻将不感觉到痛苦。想到这里,稍感欣慰,同时,泪水滑下他那慈父的脸颊。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背撞到了什么东西,这个东西以一种强大的力量勒过他的衣服,勒进他的背——电缆!他心里滚过一阵狂喜,一瞬间,他一手搂紧女儿,另一只手拼尽力气死死抓住那根电缆!

  他就这样单手悬吊着支持父女两人的重量。

  天慢慢地变亮了,狂风也小了。渐渐地,他感到手臂发软打颤,被深勒过的后背正在滴答流血,不等血滴进土地,就被吹散在风中。最要命的是,女儿数小鸟数得睡着了,睡着后的女儿会不自觉地放松抱紧父亲的双手!他不敢再往下想。

  女儿的手一点点松开他的身体。不能再犹豫了,他看到脚底十多米的地方是一块旱地,他搂紧女儿,紧抓电缆的那只手一松,他就成了一个背朝大地面向天空的自由落体。

  此刻怀里的女儿正在睡梦中甜甜呓语着。他笑了。

  父亲保住了性命,却多处骨折并重度脑震荡,而女儿,纤毫无伤,睡醒了还天真地对父亲说:爸爸,我看到了好多好多可爱的小鸟,真美呀。

  有人问他: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次是侥幸从死神手里逃掉的?因为你这样背对地面从高空摔下,极有可能丢掉性命。

  他憨憨地说:我知道,但如果我不这样背对地面,我的女儿就可能丢掉性命。

  父亲这句简单朴实的话,七岁的女儿现在还不懂。

  等她长大了,她会懂得,父亲对她的爱,比父亲背对着的大地,还要深沉,还要厚重。

  

  

  

  

  方寸荧屏里的“拍岸惊涛”

  文/纳兰泽芸

  

  回望走过的生命历程,还是烙下了时代变迁的深深烙印。这种烙印一一数来会纷繁复杂。

  豹窥一斑,鼎尝一脔。小小的电视,是一滴小水珠,似乎微不足道,然而却能折射出绚丽的时代之光。

  电视留在我记忆里最初的印象大概是80年代中期吧,那时人太小,记不太清,只记得全村只有一家人有一台9英寸的电视,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箱,木箱前面是一块灰白色微微鼓起的玻璃。神奇的是,这小木箱一插电,那箱子里头就有人唱歌跳舞说话,真是稀罕呀!一到天擦黑,我就被哥哥们还有邻居几个大点的孩子带着去看电视。

  那家人姓刘,电视刚买回那天,他家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新奇的人。刘家的三小子和我哥一般大,神气得鼻子都翘天上去了。

  一开始刘家人每晚都关上大门悄悄在家里放,除了亲戚朋友之外一律不准进。可是,那个时代的电视,对于人们的吸引力是不能用一个“大”字来形容的。

  放电视的时候,屋里会有微蓝的光线在不停地闪烁,许多实在抵挡不住电视诱惑的人就使劲拍刘家的大门:“开一下门吧,让我们进去看电视吧!”有胆大的甚至爬上刘家的屋檐从缝隙中往里看。后来,刘家人没办法,打开了大门,屋里顿时挤得水泄不通,看不上电视的人在外面急得直跳脚。

  最后,只好把电视拿到外面,放在一个高桌上,所有的人带着板凳椅子像看电影一样,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许多性急的人看不见,就爬上树杈抱着树枝看,时间久了,手脚麻木,差点掉下来。

  9寸小电视,本来就小,里面的人也不过比连环画上的大一点,再加上图像也不太清楚,尽是雪花点,不时要人前后左右使劲摆弄那两根天线。远处的人看不见图像,就靠听了,着急地喊,把声儿放大点儿,放大点儿!

  有阵子放《霍元甲》,还有《侠女十三妹》、《射雕英雄传》,许多人连晚饭都顾不上吃,早早地等在刘家门前,我们这些孩子更是兴奋得什么似的,晚饭算什么,只要那“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一响起,我们浑身都是劲儿。

  那时候,总共也只有一二个清楚点的“台”(频道),不管什么节目,人们都觉得好看得不得了,一直要看到“再见”,人们才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开。

  那时有手电筒的人家还不多,多的是“马灯”,电视一散场,人们浩浩荡荡向四处散开,最远的人要走三四里才能到家。

  乡村的深夜若没有月亮,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有时我们这些孩子没有马灯,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回家去,摔得胳膊膝盖乌青破皮是常有的事,可是那跟看电视比起来,不算什么。

  一年后,与我家相邻生产队一家姓唐的人家也买了一个9寸的黑白电视,离得近点的许多人就不去刘家改去唐家了。

  但唐家的三个女儿很“那个”,有人去她们家里看电视,她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有时电视精彩的时候,大伙儿喝个彩或是笑笑什么的,她们开口就骂,后来许多人又舍近求远去刘家看了。

  那时正播出《西游记》和《济公》,我们这些孩子嘴里成天就是“你挑着担,我牵着马”和“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那种狂热程度,就是热恋中的人们也难比啊。

  正是农忙时节,一天哥哥和妈妈去地里劳动很晚才回来,哥哥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带上我出去看《济公》,每晚播两集,应该还剩一集的。去刘家是来不及了,我们就摸黑去附近的唐家。

  来到唐家门前一看,嗬,太好了,他们家大门都没关,电视正在放着《济公》呢!不过只有他们家人在看。我和哥哥就静静地站在门外看,也没有引起他们家人的注意。

  剧情正精彩,正放到济公乔扮的新娘子在洞房里狠狠惩治强抢民女的狗官,真带劲,我们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声使唐家二女儿看到了我们,她快步上前去,“叭”,摁掉了电视开关,然后跑回来呯关上了大门!

  我和哥哥正看得起劲,这突然的一幕让我们措手不及,那突然关起的大门险些碰到了哥哥的鼻子。当时的我虽然只有几岁,但还是感到面红耳赤,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以后,我变得不太迷恋电视,而是变得爱看书,还没上学,哥哥书上的课文我背得比他还熟。及至上学,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端出椅子,坐个小板凳,趴在暮色里写作业。当别的孩子成群结队疯玩的时候,我安安静静地在那里读书,写字。

  成绩自然是年年三好,经常代表学校去乡里或地区参加竞赛,我的读书没让父母太操心,也成了我爷爷的骄傲。88年,我家买了一台14英寸的“飞跃”黑白电视机,不用再摸黑去人家看了,可是我还是不太看。

  过去了许多年,有时回头想想,也许我后来不需父母管教自觉读书这点性格的养成,可能与几岁时去人家看电视吃“闭门羹”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也许小小的我在潜意识中想通过自己的奋发改变被人白眼,被人瞧不起的命运。

  及至后来工作、成家、养育女儿,这些年我们的电视也一次次地淘汰,一次次更换,17寸、21寸、29寸、46寸。

  如果我们不静下心来回想,我们会觉得我们拥有的这一切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可是,当我们带着辩证的目光回过头望望,再想想,我们会幡然惊叹——这些烙印在时代车轮里的生命细节,在方寸荧屏中展现着拍岸的时代惊涛。从“电视”这一面侧镜里看过去,生活变化之巨,已是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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