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子的声音虽然苍老却依旧有力。

　　林婉婉心里咯噔一下，像是石头掉进黑洞洞的深渊，沉不到底。

　　她知道老爷子最近转变了态度，也在沈从柏的解释下多少理解一点他的想法，但是这层窗户纸一直没戳破。

　　何况沈之寒也表明过自己的态度。

　　从姜甜离开以来，她还以为这件事慢慢的就过去了，没想到还是被提起来了。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平静的开口。

　　“爷爷，我能不能问问原因？我记得一开始，您对我们的婚事很支持的。”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沈老爷子，对方对她很是和蔼，两人相谈甚欢。

　　可是那个时候，自己甚至没有跟沈之寒确定关系，还以为只是应付一下老人的愿望，她还一度担心老爷子知道真相会失望。

　　只是没想到，现在的情形居然反过来了。

　　沈老爷子沉默了一阵，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些无奈。

　　“昨天的拍地你也去了吧，那些事我不说想来你也知道，沈氏现在在资金上有些问题，之寒需要一个能帮的上他的妻子。”

　　沈老爷子咳了两声，深邃的眼神定定的看向林婉婉。

　　林婉婉眉心蹙了蹙，“爷爷，您是要拿之寒的婚事作为交换的筹码吗？有这个必要吗？”

　　她自然知道那块地被顾衡抢走了，也看得出沈氏似乎在资金上有些吃紧，可是真的严重到要用联姻来解决问题了吗？

　　沈老爷子的眸光意味不明，“之寒没跟你说？”

　　他伸手拿过一个牛皮纸袋，缓缓地推到林婉婉的面前。

　　林婉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那文件袋上面印着沈氏的标志，封口处还有印着内部机密的封条，老爷子居然肯让她一个外人看？

　　沈老爷子看她不动，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打开文件。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文件袋拿了起来。

　　纤细的手指抽出厚厚的资料，翻阅了几张，越看脸色越难看。

　　她并不是专业的财务人员，但是因为要继承家业大学也专门学过一点相关的内容，从老爷子给的这份资料上来看，沈氏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虽然这几年的销售额良好，但是大量的回款不到位，公司内部的人员冗杂，所耗金额巨大。

　　再加上巨大金额的各项支出，难以想象沈氏看起来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盛景背后，居然有着这么大的隐患。

　　这里面还不算自己人留下的各种问题。

　　就好比之前的财务部经理，账面上的大笔财产都不见踪影，虽然查到了他跟孙佩月勾结的事情，可是他转移掉的那些财产却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丝毫找不到踪迹。

　　单单是账面上的亏空就高达几十亿。

　　“之寒上任之后解决了不少问题，填补了不少亏空，本来这样下去问题不大，三五年之内集团就会回到稳固的状态。”

　　沈老爷子的声音沉重，“但是老大那件事一出，不少的工程停滞，每天的亏损不计其数，还有顾衡……”

　　老爷子的声音莫名的一顿，半晌才继续开口。

　　“现在外面的传闻你应该也有所耳闻。”

　　林婉婉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拍地失败，外面难免有猜测的声音，本来觉得只是有些人捕风捉影太过敏感，没想到居然真的确有其事。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那天姓李的那个人那样的阴阳怪气了。

　　“所以，我希望你跟之寒解除婚约。”

　　沈老爷子眼皮微抬，眉目间全是冷意。

　　“这件事，之寒知道吗？”

　　林婉婉觉得嗓子干涩，勉强才挤出一点声音。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但是如果这也是沈之寒的意思，那她下决心也会容易些。

　　“他不知道，也不会同意，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能理解我为什么找你。”

　　林婉婉苦笑了下。

　　她知道，就是因为沈之寒不会答应这件事，所以沈老爷子才会单独把自己叫来，不然的话，他不需要这么费力。

　　老爷子淡淡的说道，“之寒身上背负的，不只是沈家，整个沈氏几千名员工都要靠着公司养家糊口。一旦集团崩溃，带来的连锁反应你无法想象。”

　　“你们的婚约解除，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伤心一阵子就过去了，可是沈氏要是崩 盘，影响的可是成千上万的人。”

　　“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也知道你能理解这件事情。”

　　这些话，句句听起来都很有道理，却让她觉得喘不上气来。

　　林婉婉轻轻叹了口气，“我要是不答应呢？”

　　沈老爷子看向她的眼神意味深长，“你真的想要一个穷困潦倒，一文不值的丈夫吗？”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你条件不错，真的取消婚约，也能再找个合适的对象，沈家也会补偿的你的损失。”

　　老爷子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支票夹，刷刷刷的签下自己的名字，一把撕了下来。

　　“十个亿，就算是我私下补偿你的损失。”

　　林婉婉看着那张支票愣了一下，忍不住嘲讽的笑了一声。

　　“爷爷您觉得，我是为了钱才想跟之寒结婚？”

　　她的语气有着掩饰不住的失望，跟老爷子认识这些时间，她是真心拿他当可以尊重的长辈，可是老爷子看待她，跟外面那些恶意的猜测并没什么不同。

　　从她跟沈之寒被拍到的那一天开始，那些猜测的声音就没停过。

　　觉得她是贪图沈氏的财产，贪图沈氏少夫人的位置。

　　可她从来没想过攀龙附凤，林氏的规模虽小，可是她想要的也都买得起。

　　沈氏虽然富可敌国，但是那也是沈家的钱，她很清楚这一点。

　　“重要吗？”

　　沈老爷子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我年纪大了，见过的东西太多，等你到我这个年级就会明白，有时候只有结果重要。”

　　“现在你们觉得很重要的事情，几十年后再想起来，也许会觉得幼稚的可笑。”

　　老爷子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园林。

　　“人活在世上，都有各自的责任，不能太随心所欲，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