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回天乏术。

　　不管是多么厉害的医生，都是摇着头叹息着跟自己说出这句话的。

　　沈老爷子本来就年事已高，又被这些年的废寝忘食掏空了身子，妻子在的时候，尚且有人能够劝住他，可是自从沈家老夫人离世之后，他书房的灯常常亮一整晚。

　　有几个国外的专家建议可以去他们的研究室试试最新的治疗方案，虽然价格昂贵，可是也许有点作用。

　　可是却被沈老爷子一口回绝了。

　　他不愿意像是动物一样的被人研究，那对他来说比死还难受。

　　“我活的够久了，不过是心事未了罢了。”

　　沈之寒想起老爷子那天意味深长的话，心头一震，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一顿晚饭吃的自然是各怀心事，老爷子的精神倒是好了一些，脸上也带着笑意，还破天荒的喝了一小杯酒。

　　沈家人再三阻拦都没能成功，姜老爷子却没说什么，反而个沈老爷子碰了碰杯。

　　见此情形，就连一向迟钝的沈修都觉得哪里不对，等到晚餐结束，老爷子回到房间之后，沈修破天荒的主动找上了沈之寒。

　　“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他虽玩世不恭，却不是傻子，尤其是沈氏横遭变故之后，更是敏感了不少。

　　沈之寒看了看他，淡淡的开口，“没什么大事，只是爷爷想聚一聚。”

　　沈修虽然跟从前判若两人，可是毕竟是沈从严的儿子，爷爷生病的事情也一直瞒着他，既然爷爷不肯说，沈之寒也不想横生枝节。

　　虽然沈之寒开口了，沈修却依旧觉得心里不安，他闷闷的嗯了一声，上楼去看沈老爷子。

　　“二叔，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背后响起少年有些不悦的声音，沈之寒转过头，看见沈若明的倔强的眸子，他似乎长大了不少。之前还觉得他是个孩子，可是现在居然隐隐的有了男人的样子。

　　沈之寒沉默了一阵，瞒着他的事情太多，要说哪一件？

　　他苦笑了下，淡淡的开口，“你去看看爷爷吧，他年纪大了，只怕是见一面少一面。”

　　沈若明听见这话一怔，脸上出现茫然无措地神情，他不知道老爷子生病的事情，在他的印象里，沈老爷子永远精力充沛，倔强固执。

　　可今晚老爷子的样子加上沈之寒的话，让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沈若明的手都颤抖起来，仿佛忽然间变回那个刚到沈家时无措地小孩子。

　　“去吧，别让自己后悔。”沈之寒轻轻地推了一把他的背，低声的叮嘱着。

　　姜甜看着不远处的这一幕，心里微微地疼。

　　老爷子时日无多她是知道的，可是沈若明他什么也不清楚，真到了那一天不知道他会不会受打击。

　　姜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只温暖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姜甜有些怔住，回头看见自家奶奶关切的眼神。

　　她刚刚似乎失态了，不止奶奶，爷爷也看见了她的样子。

　　姜甜有瞬间的心慌，掩饰般的低下头去。

　　姜爷爷和姜奶奶什么也没说，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

　　沈从柏和沈从武低声的交谈着什么，沈从武有些气馁的垂着脑袋，沈从柏看看沈之寒有些落寞的背影，忍不住摇摇头。

　　这屋子里的人，哪个不是富庶之辈，可是身影却一个赛一个的落寞，只能说世事不能尽如人意吧。

　　第二天一早，坐在办公室的林婉婉正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发呆，那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的软垫上静静地躺着一只玉镯子，通透青翠，像是一汪碧水。

　　这是之前沈从柏给她的，说是凌子鸢给未来儿媳的。她当时在沈从柏的坚持下收了，可是现在是不是该还回去了？

　　毕竟自己已经不是沈家的儿媳妇了。

　　她轻轻叹息一声，将盒子收起。她不想跟沈之寒再见了，对两人都不好，只能托若明交给他。

　　下定了决心，她刚准备拨通沈若明的号码，手机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上面的陌生号码让林婉婉愣了一会儿才接起，对面传来的声音苍老低沉，“林小姐，我就在你的楼下，能不能见一面？”

　　十分钟后，林婉婉坐在商务车的后座，看着对面的人，心里一阵震惊。

　　上次见面到现在不过是月余，沈老爷子却完全是判若两人，苍老的让她几乎认不出来。

　　“吓到你了吧。”沈老爷子淡淡的开口，声音平淡，似乎只是在闲聊。

　　“没……没有。”林婉婉察觉自己失态，有些尴尬的开口，“沈老先生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接到沈老爷子的电话时她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跟沈之寒划清界限了，沈老爷子找上门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怕自己去订婚宴上闹事？

　　就像是当初搅黄了梁思安的婚宴一样。

　　她不由得苦笑了下，自己也不是疯子，沈之寒没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她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对深爱的让人出手，她做不到。

　　沈老爷子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声音里居然多了几分慈祥，他似乎是知道林婉婉在想什么，却并未多说。

　　“我好像很久没跟你下过棋了，不如手谈一局？”

　　他说着，从身侧拿出一个小小的檀香木盒子，打开来竟然是一副精巧的围棋，虽然尺寸小得多，可是五脏俱全。

　　林婉婉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沈老爷子来找自己，就是为了下棋？

　　她心里犹疑，可看着沈老爷子老态龙钟的样子，还是不忍心拒绝，静静地拿起了自己这一侧的白子。

　　这一次，老爷子杀伐狠厉，步步紧逼，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居然也能勉强维持着平局。

　　“这人一辈子就跟这棋局差不多，一步错，步步错，偏偏又不甘心，知道满盘寥落才悔不当初。”

　　沈老爷子的一声感慨让林婉婉执子的手微微一顿，有些不知道沈老爷子今日来的目的。

　　上次见面，老爷子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自己跟沈之寒分开，今日找上门来，态度分外的和蔼不说，还说出这样奇怪的话来。

　　她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沈老先生，您要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