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到父皇那里吃吧，带上林淮一起，吃顿团圆饭。”

　　说到此，怀远终于侧过身子，正眼瞧他，“父皇从未认可过她，带上她，我岂不是自取其辱。”

　　“你会得到想要的答案的，就相信我一次。”

　　怀致的语气真诚的让他挑不出什么错处，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说的话。

　　怀远不再多言，刚欲抬脚离开时被怀致叫住。

　　“我们谈个条件吧，若是你达成所愿的话，不要再在运往军营里的粮食里做手脚了。”

　　怀远顿住，没有回头，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没有发生过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两人的视线都被开门声吸引。

　　顾宁挽着林淮的手缓缓走出来。

　　“怎么还站在这儿，不是要一起吃午膳吗，别去晚了。”

　　怀致闻言，领着他们就往外走。

　　林淮给一脸别扭的怀远使了个眼色，他才不情不愿的跟上。

　　皇帝早早备好一桌好菜，他坐在正位，神色沧桑。这样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哪怕他拼了命的回忆，那些画面上的雾还是浓重的拨不开。

　　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被推开，阳光大片的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反倒有些刺眼。

　　在沉闷和晦暗里待久了，阳光与温暖更像是讽刺。

　　缓了几秒，他的眼前出现了四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往事如画卷般在他脑海里播放。

　　他想。

　　若是，没有把选择做的那么决绝，结局会不会好一点。面对他们各自的请求，心就软了那么一点，是不是也会比现在温馨。

　　他久久缓不过神来，呆呆的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怀致落座，浅笑着举起酒杯，对着皇帝，“儿臣敬父皇一杯，祝父皇心想事成，福寿绵延。”

　　皇帝收回思绪，“好好好。”

　　林淮和顾宁也附和着说些恭贺的话。

　　一时间，欢笑溢满席间。没人注意到，怀远抬起又放下的手。

　　怀远低着头，发丝从他肩上缓缓滑落下来，书中的颜如玉在他旁似乎都要逊色几分。只是因他常年阴着脸，倒让人忽略了他这副好皮囊。

　　“皇兄怎么不说话”

　　怀致清冷又苏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虽然他不想承认，可是他这个弟弟确实是天人之姿，世间污秽仿佛永远都沾染不到他身上，越是这样，他越是嫉妒，几乎要发了疯一般。

　　他收拾了一下眼底的情绪，举起酒杯，“我只是有些乏了，太子尽兴就好。”

　　难得大家好好坐下来，听到他又阴阳怪气的开口，林淮在桌下悄悄拉了他衣袖。怀远却恍若不觉。

　　众人僵持时，皇帝招手让太监上来宣旨。

　　“众人接旨！”太监细长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怀致拉着顾宁的手，平淡的起身，跪在殿前。怀远听到后，立马看向他，虽觉有疑，圣旨又由不得他拖沓，整理好衣衫，跪下。

　　皇帝想快点解除他们心中的芥蒂，也不啰嗦，让太监退下自己开口。

　　“朕累了。”他的声音似枯竭生锈的老钟，耗尽气力也没了往日的风范。

　　“怀远，我让你做皇帝，昭告全天下，可好？”

　　他的眼睛浑浊不堪，身上明黄色的龙袍虚虚撑着他的气概。

　　怀远的身子狠狠颤了颤，他的瞳孔也不受控制的颤，开口又闭上，几次过后，终于吐出两个字。

　　“当真？”

　　皇帝点点头，他虚弱的咳了几声，太监拿着茶水上前，他没接，让他退下。

　　“也许以前父皇在这方面忽略了你太多，如今我把这个位子交给你，只求，你能做个明君，让百姓安居乐业，你能做到吗？”

　　“儿臣愿竭尽所能！”怀远俯下去，重重磕了个头。

　　“那就好。”皇帝拍着胸口，闷声说道。

　　“我把林淮指婚给你，她就是你的正妻，你名正言顺的皇后。林淮，你可愿？”

　　“民女愿意！谢陛下圣恩！”她盼了这么多年，终是能够光明正大的陪在他身边，这让她如何不激动。

　　“朕听闻，林丞相将你从族谱上抹了去，他可真是大胆，竟然不认朕的儿媳。”

　　“请陛下息怒，民女今日就回府告诫父亲。”林淮怎会听不出来皇帝的好意。

　　“怀远，你的太子之位就留着吧，顾将军的女儿嫁的低了倒是我皇家的不是了。”

　　“儿臣接旨。”怀致与顾宁齐声说道。

　　“都退下吧，朕乏了。”皇帝无力的挥挥手，待他们退下后，皇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心疼的拍着皇帝的背，扶着他到床榻边。

　　皇帝看着身旁的她，也不想再苛责，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皇后有着一双柳叶眉，一颦一笑都楚楚动人。她也没有再流泪，声音极其平淡，那是一种的看破生死的淡然。

　　若事情败露，皇帝怪罪下来，她早就做好一死了之的打算。

　　“对不起。”

　　“都过去了，莫要再提了。”皇帝在她的服侍下躺下。

　　“皇后，你说，朕这样的人是不是不适合做皇帝啊。”

　　“罢了罢了，你也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他费力的翻了个身，背对着皇后。

　　养心殿外。

　　怀致拉着顾宁的手笑着看他，朗声开口，“皇兄这下能答应我了吗？”

　　十几年来，这是他们兄弟俩第一次和平相处。

　　怀远没有回答，他反问，“此去边疆，何时归来？”

　　“待国泰民安之时。”

　　“我保证，不过三年，定让你没有担忧，来去自由。”怀远勾起嘴角，笑了，身上总算是有了些少年郎的模样。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你们何时回去啊？”林淮在一旁开口。

　　“后日吧，陪她在顾府看看顾夫人。”怀致温柔的目光转向顾宁。

　　“那好吧，我们一会儿得去府上找我父亲商量一些大婚的事情，就不能陪你们了。”林淮有些可惜，顾宁难得回来，他们都没能好好说上几句话。

　　“好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也许，下次见到你，就该改口，就一声皇后娘娘了。”顾宁笑着打趣。

　　怀致牵着她往东宫走去，怀远牵着林淮往宫外走去，一墙之隔，却好似隔了千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