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解忧做着同样的噩梦,总是夜半惊醒。
翁归请了乌孙的大巫做了仪式,敬告了太阳神,甚至连楚巫都请来了。
他们得到的结论一致:“解忧不宜西南移。”
“忧儿,那我也不走了,留在特克斯陪你。”翁归抱着解忧,一步也不想挪动。
解忧侧躺在他的膝盖上,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你不只是我的丈夫,还是乌孙的昆莫,我不能自私,你也不许任性好吗?”
翁归私下拿解忧的贴身之物,请什修明看过,她确实适合在特克斯汉宫产子,如果顺利,便能由此得富贵。
所以只要解忧不离开特克斯,也就没有大碍。
这样,翁归的心放下一大半,剩下一小半,就是担心解忧会照顾不好自己。
布布脱在门外本不想打扰二人这短暂的时光,但乐乐珍那边也催得急:“启禀昆莫,太后请您去一趟居安殿。”
解忧赶紧起身去拿东西:“我这里有一件上好的金丝花雕大氅,非常保暖,你帮我拿去给珍姑,这一路足以御寒。”
翁归拦着她,心疼道:“阿娘什么都不缺,我会照顾好的,你留着,听话。”他紧紧抱着她,一刻也不想离开。
解忧抚了抚他皱着的眉头,踮起脚尖亲了他的眼睛:“快走吧,珍姑等急了。”
➵居安殿
“阿娘,你收拾好了吗?我们要准备出发了。”翁归急促地推开门便是一阵寒气。
乐乐珍赶紧拿了毛巾,把了热水给他擦脸:“都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冒冒失失。”顺手给他递了一杯热奶茶。
翁归抱着奶茶直暖手,他四处瞧瞧,略有些着急:“阿娘的东西怎么还没收拾?来人……”
“别叫了,是我不让她们收拾的。”
“阿娘是什么意思?”
乐乐珍拉着翁归坐在火炉旁边,一边自己掏火,还一边顾着陶罐里煨着的东西。
“儿啊,阿娘是想告诉你,我也不回赤谷城去了,我要留下来照顾解忧丫头。”
翁归猛地站起来,把脚下的炭火炉不小心踢翻了,又着急去拿手扶,结果手指烫出来一个大泡。
乐乐珍赶紧拉着他到门外,把他的手按进雪里面。
“没事没事,一会上点药膏就好。不是,阿娘,咱们不是说好的吗?怎么现在反悔了?”
“你听我说,解忧丫头这第一胎没经验,身边都是一些没有生养经验的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我留了巫医在,汉医使也都在,孙姑姑是汉宫里的老人。您本来腿就有寒疾,必须跟我走。”母子俩僵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杏花阁
解忧听闻母子两人因为她的事拌了嘴,也跟着有些着急上火:“阿嫽,你也去劝劝珍姑。孙姑姑,你也去。”
冯嫽看她急得大冬天都冒了汗,赶紧安抚她:“别人急就急,你可千万别凑热闹,这会子,肚子里的最重要。放心,我和姑姑去看看。”
还没出门,翁归就顶着一头白雪回来了。
解忧赶紧去捂一捂他冰冷的手,还给他吹热气。
翁归一见到解忧,心里再多的气全都消了。
“忧儿,来,坐下来。”他把解忧安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手搂着解忧日渐变圆的腰,一手抚摸着解忧的肚子。
“阿娘留下来照顾你我也更放心,但我又担心你,又担心她,真要是把我掰成两半多好。”
解忧两手把翁归的脸捧住抬起来:“都说了,我在这里,比跟你走,要安全。珍姑也是担心你的孩子,多劝劝便是了。”
“不然我过去劝劝她?”
“你呀,就乖乖在这杏花阁一亩三分地待好咯,哪里都不许去。”
解忧长叹了一声“唉!”
“怎么了?小孕妇不要叹气,我孩子可听得见。”
“原以为一个牛筋子已经够拧了,没想到,竟然是遗传来的,也不知我肚子里的这个,会不会遗传到。”
翁归轻轻揪了揪她的鼻子,一脸宠溺:“瞎说什么大实话。”
“话说回来,珍姑的腿有寒疾,确实不宜出远门,这天寒地冻,虽说赤谷城暖和点,但难保沿途不困难。”
“我瞧着之前给她用汉医使的法子,还挺有用。不然就让她留下来陪我吧,全了她照顾孙子的心。”
解忧这一说,瞬间打通翁归的任督二脉。
转念一想,便想通了。
乐乐珍这会可高兴了,因为可以亲眼目睹第一个孙子的出世,是她最幸福的事了。
翁归迁都的时候,给汉宫留足了过冬的所有粮草和炭火。
城外所有乌孙居民和牛羊全部撤走,给汉宫减少不必要的损耗。
最后留下来的汉使有近一百人,乌孙宫门侍卫三四十人。
这些都是翁归训练出来,曾经一直跟着他的那些身经百战的侍卫,交由右大将蒙尔其云带领。
蒙尔其云是巴彦格尔的亲弟弟,承袭了哥哥右大将的爵位和官位,年龄比巴彦格尔小四岁,从小跟随巴彦和翁归马上天下,如今已是非常稳重的得力干将。
况且,这里深处乌孙内部,不会存在外外来强兵或者贼鼠流寇的滋扰等问题,何况每隔几十里,都有乌孙部队驻扎换防。
翁归走的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城外特克斯草原白茫茫无边无际。
解忧闹着要去送翁归,被翁归“禁足”在杏花阁。
那是近万人、几万牛羊的迁徙,一路向西南。
雪原上刚刚踩出整齐的几排大小不一的脚印,不一会儿便又被覆盖了。
“阿嫽,他们走远了吗?”解忧坐在屋里的摇椅上,冯嫽趴在墙头。
她是非常艰难地爬上了后院那棵桃树,光是用盐处理树上和围墙上的的雪,就花了很大功夫。
“看不见人影了,估摸着走远了。”
“你小心点,很滑,赶紧下来吧!”
冯嫽还舍不得下来,抓起衣服的飘带挡在眼睛上:“哇,公主,这样看雪,是绿色的。”
她又换了衣裙的另一边的紫色来看:“公主,你看,还有紫色的雪。”
解忧羡慕得眼里直冒五彩光芒:“阿嫽,你很坏耶,就欺负我不能动弹。”
说着,做了一个抓自己眼珠子放到冯嫽眼里的动作,冯嫽也说着接过来按进自己眼里,再往远处瞧。
“我说公主以前怎么喜欢爬上这里来,原来……”
解忧“咳咳”两声。
但冯嫽并没有放过打趣她的机会:“原来是,这里可以遇见美好呀!哈哈哈……”
一个仰头大笑,脚底一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