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用点力,看到头了。”产婆揪心地助产,大汗淋漓,背心全湿透了。
解忧已经疼痛将快七个时辰,生产也快五个时辰了。
全身无力,出气不匀,腿部开始抽筋了。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没有一根头发丝还是整齐干燥的,嘴里咬着的布巾换了好几个,脸颊已经疼痛僵硬。
冯嫽看着心疼死了:“公主,坚持住,马上就出来了。”
解忧用手示意冯嫽,给她把嘴巴里的东西取下来。
“阿,阿嫽,如果我,要是坚持不下去了,一定,一定告诉昆莫,保,保小,小的。”一句话,她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冯嫽强忍住泪水,握着她的手:“不,你一定可以的,你是刘解忧,从小就摔得皮实。我给你兑了红糖水,喂你喝点。”
冯嫽给她喂水,她已经连咽下去都很勉强:“不喝,不喝了。”
她眼皮子上下打颤,像是千金重的东西吊在眼皮上。
冯嫽赶紧用手给她撑着眼皮:“公主,撑住,昆莫,昆莫……快来呀,公主快不行了。”她嚎啕大哭,屋里所有人已经吓破胆了。
翁归拔起脚步,光速赶来:“忧儿,我来了,是我,牛筋子,你不要睡,你不要睡。”
解忧硬撑开眼皮,模模糊糊看着额翁归在她眼前,嘴巴微张,声音沙哑浑浊出不来声。
翁归撤着耳朵到她嘴巴跟前:“牛筋子,这辈,子,我能选择,刚好那最好的,也选择,选择了我,我,爱……”
班太医准备了两种药,一个是保母亲的红色汤药,一个是保胎儿的黑色汤药。
他战战兢兢端到翁归跟前,等着他做决定。
解忧朦朦胧胧看着那东西,用尽最后一点手上的力气,打翻了红色的那一碗保母亲打胎儿的汤药。
瞪着眼睛看着他们。
翁归明白解忧的心思,他已经没有资格帮解忧做选择,端了那一碗黑色的药猛灌进自己嘴里。
然后贴着解忧的嘴巴,喂她喝药。
冯嫽就在旁边撕扯翁归:“不要,不要给她吃,你起开,你让开。”
翁归一个挥掌,将冯嫽推出一丈远。
冯嫽奔命似的要去阻止翁归,但众人拦住不得劲儿。
解忧深深记得这个最后的吻,睁着眼睛微笑着看着翁归满是泪水的眼睛。
翁归含在嘴里的药始终还没有喂进解忧的嘴里。
解忧就要用手抬着翁归的下颌,迫使他松开嘴里的汤药,给她喂下去,但是又被翁归抓住手,丝毫动不得。
最后只听见一声长长的吞咽声,翁归的喉结猛地动起来。
然后就是解忧一声尖叫,随着尖叫声出来的,便是胎儿的啼哭声。
原来,翁归最后自己把药吞了,猛地咬破了解忧的嘴唇。
解忧就在要放弃的最后,因为疼痛,使了一把劲,就把孩子生了出来。
所有人跟着婴儿的啼哭声,也放声大哭。
冯嫽朝着外面直拜拜:“ 女娲娘娘,王母娘娘,九天玄女,冯嫽给你们拜拜,谢谢,谢谢你们。”
这一难,是解忧最不能过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最先出来的次子,翁归取名万年,寓意平安喜乐千万年。
后出生的女儿,是解忧坚持自己取的名字,弟史,谐音“递使”,昵称小兮,寄托着解忧传递和亲使命的命运和情怀。
乌孙上下,举国欢腾。
从解忧生产完毕,翁归便是寸步不离解忧,就连两个孩子,他都顾不上去多看。
解忧的月子,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孙姑姑负责餐食,冯嫽负责给解忧调理身材,伊一和阿越负责照看几个孩子,乐乐珍倒是有心无力,就是每天派人送来珍贵的产后大补药材。
解忧打趣翁归:“别人都有事做,你怎么像个没事人一样?马牛羊都育种好了?各国上宾来访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大汉那边递信了没有……”
翁归一个指头按住解忧的嘴巴:“嘘……小孕妇,心要小点儿,收!”
解忧调皮地要去咬翁归的手指:“别指着我,小心我咬你。”被他躲开了。
“你别动,看我不吃掉你的大猪蹄。”
解忧坐在床上基本不下来,有人陪她解闷,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但翁归毕竟是乌孙王,举国上下的大小事,他都必须亲力亲为。
“归,如今我不能替你解忧,所以更不能拖你后腿,我慢慢恢复起来,你就去忙你的吧!”
翁归并没有觉得陪着解忧耽误了他什么事,只是觉得解忧有点产后过虑。
他就把处理大小事的信件和竹简全部搬到解忧寝帐来,一边处理公务,一边跟解忧唠唠嗑。
“忧儿,我读给你听这个——说是现在草原各地都广泛流传着一种夸张的说法,原来女人生孩子难产,只要被丈夫咬一口,就可以生出来。”
边读着便笑出鹅叫声,前俯后仰,不能自已。
解忧也是想笑,但是努力憋着装作责怪:“你还笑?也不知哪时候想的馊主意,看我,嘴皮子现在还没好。”
翁归凑近了来:“看看,看看,这嘴儿……还跟以前一样,鲜嫩可口……”
解忧赶紧别过头去:“别看,看就是烂嘴了。”
翁归掰过她的头,两只手捧着她的脸,两根拇指腹轻轻在他的樱唇之上浮动,然后隔着手指亲了一下。
“没事,这是我留给你的印记,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凭借这个唇印找到你。”
解忧也用食指,划过翁归的薄嘴唇:“那我是不是也考虑,给你留点印记,好在下辈子,下下辈子,找到你呢!”
翁归赶紧躲开来:“你别乱来,我,我会控制不止自己的。”
两人整天腻歪在一起,说着不羞不耻的情话,冯嫽、伊一这些母胎单身的人,不习惯也习惯了。
由于解忧难产,身体消耗过大,导致母乳分泌不出来。
翁归便直接拉了几只上好的绵羊过来,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奶。
解忧所说的“喂喂奶”,也就是给他们喂新鲜的羊奶,以弥补作为母亲对他们的亏欠。
“阿嫽,快去叫伊一把年儿和小兮抱过来,我亲自给他们喂喂奶。”
冯嫽去了半天,也没有找着伊一,只看见小万年躺在摇篮里熟睡,不见小弟史。
巡了一圈:“这些人都是哪里了,伊一不在,阿越也不在。”
正寻思着,看见伊一赶忙回来,惊恐失色地看着冯嫽:“兮儿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