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归屏住呼吸,迈出的脚步犹如千斤之重。
床榻之上轰隆隆的鼾声,像是晴天霹雳,打得他的脑袋嗡嗡直响。
一阵微风吹过来,打得彩色的帷幔轻飘飘地晃动,迷乱了他的双眼。
突然,他一步没有往前,而是往后退了几步。
停顿了片刻,翁归转身出了泥靡的寝帐。
“诸位倒真是跟我开了个玩笑,侄儿抱得美人归,怎叫得叔叔过来,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
须卜冬灵跟上前来急切问道:“昆莫是不是没看见,不然您再去看看?”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要看你去看,忧儿还在等我回去呢!”
“解忧姐姐?解忧姐姐不是在……”
她原是指着帐内的方向,被翁归一个眼神瞪过来,马上转移方向到解忧的寝帐。
但她岂会放过这样绝佳的机会,这可是她精心筹划,打点了不少钱财,伤了好几条人命才将解忧置于死地。
她突然用匕首从身后将帐帘划破,自己一个跟头摔进去。
“哎呀,哎呀……”
随着她的跌落,帐帘被扯翻下来,将她包裹了起来。
而帐内的情景,全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侍女们赶紧去将须卜冬灵从帐帘里找出来,反而被她推开来、
“都走开,都走开,也不看看里面睡的是谁,其实你们这些小蹄子能看的。”
她故意提高声调,生怕不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然而翁归就站在帐外,伟岸的身躯挺拔地立在那里,双手背在身后,昂首不语。
有这尊神蹲在这里,谁也不敢抬眼往里面瞧。
见外面没有动静,须卜冬灵自己狼狈地爬出来。
此时,床榻上有人翻动了身体。
她就借此机会又作妖起来:“泥儿,泥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昏睡了两日了,可把我担心坏了,这下好了,你醒了。”
“啊……”
帷幔之下的床榻上,一个女子尖叫起来。
然后她就嚎啕大哭。
须卜冬灵闻声,侧着耳朵凑近了些,然后皱了皱眉:“不对啊,这不像是刘解忧的声音。”
她脚下绊来绊去,跌撞着到了床跟前。
“你是谁?”
那女子呜呜咽咽不敢出大声。
“你到底是谁?快说!”
须卜冬灵有些歇斯底里,虽然心里的答案已经确定了十之八又九但她还是相信她的计划天衣无缝。
那女子实在顶不过须卜冬灵的气势,微微探了颗头出来。
恍惚间,还就是有股子解忧的媚劲儿,尤其是额间紧促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但是声音又完全是两个人。
“你到底是谁?太子之榻,岂容她人酣睡。”
“奴婢,奴婢……”女子又秧声秧气,晃了晃泥靡:“太子,你醒醒,你醒醒!”
泥靡自从前天夜里被人下了情药加迷惑之药,又动了男女之情,那女子身上有股异香,三种药混合在一起,使他精力殆尽,昏睡了两日,至今未醒。
那女子暗暗一拂袖,过了泥靡的鼻子,他才开始有点觉知,“嗯”了一声。
须卜冬灵听见泥靡的动静,趁机叫醒他:“泥儿,快醒醒,快醒醒,你阿娘的棺椁该下葬了。”
听见“棺椁”两个字,泥靡猛地坐了起来:“阿娘,阿娘……”
再看看赤着身体的自己和同样模样的身边的女子。
他眯缝着双眼盯着这女子看。
就回忆起当晚,他明明因为困了,就地睡在梅都儿棺椁旁边的地垫上。
他明明看见解忧也是跟他一样,就地睡下来。
他在没有意识前,还在脸漏微笑,眼前似乎就是他想象的美好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声音在叫他:“泥儿……”
他是半醒未醒,模糊间看到了一个女子,她有着解忧一样迷人的双眼,梳着解忧一样的发髻,穿着解忧最喜欢的红色汉装。
但是,她竟有点像泥靡记忆中梅都儿的模样。
不一样的是,泥靡闻到她身上的那股奇香,瞬间就抱将她抱了过来,闭着眼睛,沉醉地嗅了又嗅。
那女子托住他的脸,温柔细声道:“太子,可随我来,这里,不适合我们。”
说着就要搀着泥靡出那屋子,泥靡则一把抱起她,快速奔向他的寝帐。
两人悱恻间,女子撑开泥靡迷离的小眼睛:“太子可看清了,我是谁?”
泥靡只觉得自己异常清醒,看清了,那不是解忧,也不是卓茹,但身体告诉他,这是一个出脱得神似解忧的女子。
他想拥有,他想全身心拥有……
醒来的泥靡,一股脑回味着那晚的仙欲,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和寄托感。
原以为就是梦境,没承想,那女子就在身边,如此真切,触手可及。
他轻轻揉了揉自己昏沉的脑袋,给身边女子披好衣服。
转身对须卜冬灵说:“多谢灵姨及时提醒,还请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来。”
好奇心是个好东西,须卜冬灵想来已经到这份上了,也不能放弃。
她试探性地问泥靡:“不知需不需要灵姨帮你安顿这位姑娘?姑娘,请问你是谁家女儿,我好替太子向你的阿爹阿娘送些礼物过去。”
是呀,这位姑娘姓甚名谁,泥靡都不知道。
如果是他原本的性子,也就像须卜冬灵一样,给点东西打发了事。
但是,很明显,泥靡并不舍得。
“灵姨,我来处理就好,辛苦您了。”
装腔作势,戏都演足了,还讨好半天,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须卜冬灵最后只有知趣地出来。
翁归没有正眼瞧她,对于里面发生的事,他只当是小孩子闹的,并不十分关心。
只要那是跟解忧没有关系。
从他停下靠近寻找真相的脚步开始,他就还是解忧的牛筋子,从来没有变过。
“泥儿,快快收拾好来一趟王帐,我在那里等你。”
他留了这样一句话给泥靡,便快步离开了。
“国师可有瞧见伊一姑娘?”
“她那么爱看热闹的人,今儿竟是缺席了,也是比较遗憾的,看来,夫人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呀!”
翁归突然往右转了方向。
什修明赶紧跟上:“不是说去王帐吗?”
翁归小步跑起来:“我知道忧儿在哪里了!”